第16章 过去3
幸村站在马路边，单手抓着网球包，半低着头等人。今天是周末，小学放假，他刚刚结束在俱乐部的网球练习。
一辆黑色轿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下。
幸村疑惑地抬起头。
“精市，对吗？”车窗摇下来，里面的男人对他展开一个和善的微笑，“你怎么在这里？”
从外面看去，他打扮整齐，面容白皙，坐在车里单手握着方向盘的模样儒雅极了。
根本不像个能因为失业而离家出走一个月的人。
作为有修养的孩子，幸村微微鞠躬：“森叔叔，我在这边上网球课。”
“哦，对，是听说这附近有个俱乐部来着。”森先生说，“上完课了吗？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谢谢您，我还要等朋友。”幸村顿了顿，补充道，“一会儿我爸爸会来接我们。”
森先生点点头，彬彬有礼地向他告别，开上车走了。
“请慢走。”
那辆车渐渐远了，在幸村的视野中缩成一个小点。
“精市！”幸村回过头，真田和由奈走过来，拿着三个冰激凌。
幸村接过一个，看向由奈，笑着说：“躲过一劫。”
真田不解，由奈面不改色地舔了一口冰激凌，咂咂嘴：“嗯。”
幸村也舔一口冰激凌。
真田君感受到了无形的气场，于是主动转移话题：“下一届少年网球比赛，精市你参加吗？”
“这个不用问吧。”少年神采飞扬，“当然了，试试冠军！”
两个男孩笑着互撞手臂。
“拜拜。”
“明天见。”
真田走后，剩下的两个人明显换了种情绪磁场。肌肉中因刚刚的剧烈运动正分泌乳酸，微微酸痛发软，身上就懒懒的，但幸村的大脑却逐渐兴奋起来，不属于网球的另一半脑细胞开始活跃，像小猫咪面对黑漆漆的老鼠洞，情不自禁地要伸爪子进去挠几把。
最好是挖到底才过瘾。
他问：“你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由奈回答：“你碰到爸爸了。”
幸村一口咬掉剩下的蛋筒，嚼了嚼吞掉：“还有呢？”
由奈瞅他一眼：“爸爸开着车？要送你回家吗？”
幸村：“你不会真有读心术吧？”
“最后一遍了，”由奈说，“我真有。”
幸村没办法，只能附和：“是，你真有。”
“由奈，阿市。”幸村爸爸开着车，摇下窗户叫他们上车，“走吧，今天请你们吃汉堡。”
两个小孩在卡座上排排坐，等着吃饭；幸村爸爸去柜台。
“你爸爸好温柔。”由奈望着幸村爸爸点餐的背影。
“谢谢，我爸爸人很好。”
由奈说：“我爸爸就不是这样。”
每次提到森先生，幸村就不知道该怎么聊了。
幸好由奈看起来也不需要他做出什么回应，自顾自地说：“我爸爸很可怕的，我妈妈和奶奶都很怕他。”
是很可怕。幸村心里赞同。那个男人就算平时总是笑着，眼里透露出的野兽般的冷漠也让孩子们不适。
他忍不住问：“你也害怕他吗？”
由奈笑了一下。
这时候幸村爸爸端着食物走来，把餐放在桌上，招呼两个孩子吃饭。
“刚刚你们在聊什么？”幸村爸爸问，柔和亲切的语气像小鸟的羽毛一样。
由奈先一步说：“在说我爸爸。”
幸村小小心虚，因为刚刚两人在说那人的坏话，这是不好的事情。
只听由奈接着说：“我不喜欢爸爸喝酒，也不喜欢爸爸抽烟。”
喝醉就会家暴的男人谁会喜欢他喝酒呢？幸村爸爸不意外，只是好奇另一个：“为什么不喜欢爸爸抽烟呢？”
“因为抽烟要用烟灰缸。”由奈说，“我不喜欢做烟灰缸。”
幸村爸爸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听懂：“什么？你为什么要做烟灰缸。”
由奈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汉堡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去，小声重复一遍：“我不喜欢做烟灰缸。”
幸村看到爸爸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目光在由奈遮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上来回打量，眼神有些锐利。
他跟着坐直了。
安静地吃完饭，幸村爸爸这才措好辞，用比平时轻柔十倍的声音问：“由奈桑，偷偷告诉叔叔，你的伤口痛不痛？”
由奈往幸村身边蹭了蹭。
“由奈？”
“我要回家了。”由奈说，“请把我送回家。”
森家的家庭状态变化是隐晦的，被刻意披上了一层遮羞布，外人只能注意到它的轮廓偶尔起伏，至于内情则很难管中窥豹。
而幸村君幸运地拥有一个并不吝啬面子的朋友。
“是嘛，你还觉得我们是朋友啊。”森由奈说，“何等固执。”
认识久了，森由奈言语刺耳的毛病屡教不改，幸村也很无奈：“除了朋友，我们的关系还能用什么来形容呢？”
“你想要一个明确的情感定义吗？从我这里？”
那是不可能的，想都别想的事。感性方面，幸村就没见过比森由奈更无动于衷的女孩，简直像个冷血动物。
他主动结束这个话题：“还要饼干吗？”
“要。”
幸村把饼干盒子递过去，这是今天早上他出门时，幸村妈妈特地让他带上的。
看着小女孩抓饼干的手，瘦瘦的，小小的，像白白嫩嫩的小鸡爪，幸村想起昨天晚上父母的交谈。
“即便是报警，又能怎样，毕竟是亲生父母……”
“可我们就眼看着这条求救信号闪过去吗？她还能去哪里呢？”
“她还是个孩子，未来还有那么长，就算想帮忙，也没有能施以援手的位置。”
“……不好说，这事不好说。”
“你在纠结什么呢？”森由奈问，“多愁善感的，你是什么小说里的女主角嘛。”
好毒舌！
幸村：“我是想问你，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既然你都来找我了，一定也是有话想跟我说的。”
由奈：“我希望你能好好学习。”
幸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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