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残夜
几天过去，戏里，剧组成功拍摄到了所有女角色出场的戏份；戏外，在周尚寒几乎有些变态的接近下，两人的关系亲密了非常之多。
虽然仍然没有把话说开，但周尚寒隐隐感受到了洛沉宸当年的离开是有原因的；洛沉宸也见到了多年思念的前男友，两人之间维持着一中默契的平衡。周尚寒不得不承认他依然很吃洛沉宸那一套，前男友又乖又可爱，他甚至忍不下心苛责。
游戏外，他们迎来了第一次调整休息。
这也是黎熠桓第一次听容翊说这么多话。
“洛沉宸当初不吭一声就离开了周尚寒，所以周尚寒再次和他见面应该是气愤、思念、悲哀和不甘委屈、爱意交织在一起的。他之前是走宠溺路线的，遭到背叛之后才开始这种疯批形象，所以你的眼神中不仅仅要透露出那种张狂和爱意，要有对于懦弱形象的恨，但同时也招架不住，会有心疼。”容翊看上去是相当不满黎熠桓的表演，刚刚进入调休就开始滔滔不绝。
黎熠桓麻木地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突出爱意的。”
虽然心里也没底，但是至少先答应下来吧。
“不是，”容翊似乎不满自己的长篇大论没被理解，轻轻皱皱眉头，“我是想说，你缺少那种怜爱和心疼，并且没有把那种狂躁的疯劲儿表现出来，爱意倒是够的。”
黎熠桓依旧漫不经心地晃脑袋，闻言却忽然停下了。
呼吸好像慢了半拍。
爱意是够的？
黎熠桓可不觉得自己目前的演技能演出爱意。
正冥思苦想，容翊又开始：“目前的阶段，周尚寒其实不完全了解洛沉宸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学时代他被他的乖巧和可爱所吸引，对他很好，但是并不是真正明白他。这也导致他完全无法理解洛沉宸的离开。当然问题自然也不只是出现在他身上，可是总的来说，回忆中的周尚寒，也就是大学时代，其实是个略有一点幼稚的青年，诚恳热情，对待爱情很认真，但是并没有深入考虑问题。核心矛盾就在于，现在的他已经三十岁，在他被迫分手的这段时间里，他考虑过过去那段失败的感情带给他的教训。他反省了一些不足，也由此变得成熟。但在那段恋爱关系中并不是所有的责任都在于他，所以他总会感到不甘和委屈，这也是他见到洛沉宸很难收敛情绪的原因。他目前的状态就是由于陈年旧事仍然心怀芥蒂，对待前男友问题会冲动，但是在其余时候又趋向成熟的一个形象。”
黎熠桓听得人都傻了。
谁说他同桌话少，语言组织能力差？
这他妈简直跟导演有得一拼。
甚至比这个雷剧导演更加优秀，对角色分析更加透彻。
黎熠桓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应付，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玩游戏。
他同桌真的很在乎这些角色，很希望好好玩游戏，他应该配合他。
于是他也开始认真发问：“那当初洛沉宸为什么要离开呢？”
让他惊讶的是，他百科全书一样的同桌对这个问题居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只是因为……周尚寒当时被大导演选中拍摄电影，前途大好，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他身边；而正好他出柜受到了父母的一致打压。”容翊轻声说。
“就这？”黎熠桓睁大眼睛，“这种小插曲不应该是主角坚定信念的体现吗？应该不畏艰难险阻，两个人努力走下去……之类的。”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他同桌脸色越来越差。
容翊沉默了很久，动唇，又沉默，似乎在纠结当中。
良久，他似乎还是决定为自己喜欢的角色辩护：“他只是很自卑。”
黎熠桓盯着有床有沙发有椅子却不坐的坐在地板上手挽着大腿的同桌，忽然有些怅然。
容翊是那种孤僻的孩子，虽然总是在看小说，但其实也的的确确是被班级同学孤立了。
黎熠桓忽然想起常听人说，一个有某种属性的人更容易理解有相同属性的人。
难道像他这样长相出众，自带气场的人也会感到自卑吗？
他正起疑，就听见容翊继续解释：“洛沉宸其实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者。他渴望爱情，但是坚定地相信自己的爱情一定不会长久下去。”
“这不算，有点不负责任吗？”黎熠桓皱眉。
在对方勾勒着未来的美好蓝图时，他悲观而自私认定他们并没有未来。在真正分开之后，也许他很容易摆脱负面情绪，但对方却会难以释怀。
黎熠桓摇头，失笑。
等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不……”容翊音节吐得很慢，但又不是不坚定，“他只是把和周尚寒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奢侈。”
“周尚寒不是他的爱人，是他的上帝。他把自己放到了很低很低的位置。”容翊道。
黎熠桓喉结滚动，心里一紧。
容翊的眼神淡淡的，即使在说着感性的情感，却仍然用着理性的分析，面无表情。
可这些分明要投入感情地去看，才能明白过来。
无望的爱情，却仍然热情地坚持，也许对于悲观主义者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勇气。
虽然不相信，但是没有少一分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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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同桌的一大串念叨过后，黎熠桓觉得自己的演技好了一些。
虽然在戏里演道士仍然非常别扭，可是却觉得周尚寒是一个更加立体的人了。
周尚寒和洛沉宸的关系逐渐升温。这天拍摄结束得早些，他们一起去吃饭。
导演见他们两个关系不错，对洛沉宸的态度又好了一倍。
剧组上下传着他们的绯闻，这让洛沉宸很惶恐，几次向周尚寒表示为了避免谣言滋生，应该保持距离。这让影帝更加恼火了。
所以就有了这顿饭。
周尚寒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在大学时期他会顾忌着洛沉宸的感受，迟迟不公开，但现在他巴不得让所有娱乐营销号把他们的关系写的暧昧一点。
洛沉宸其实也有些期待，但是他坚持相信牵扯上自己会让周尚寒陷入攻击。
他宁愿做永远活在角落里的爱人。
黎熠桓自己开着车，把容翊带到酒店前。
容翊下车，微微抬眸，一阵失神。
“不记得了吗？”黎熠桓低头看着他的侧脸。容翊的眼睑是有些下垂的，看上去有点虚弱又温柔的味道，“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容翊抿唇，眼眶居然慢慢湿了起来。
黎熠桓乱了阵脚，又开始忘词了。
直到被同桌不满地盯着，他才回过神来：“走吧。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那款招牌抹茶千层。”
洛沉宸似乎是个绿色控。反正黎熠桓在休息室里看到的绿色水壶、绿色包包、绿色体桖衫和各种各样的抹茶小点心都是绿得让人心慌。
两人开始点菜。这些天周尚寒约了洛沉宸很多次。起初洛沉宸坚持买单，但扛不住周尚寒一拒绝二推却三发火，他不敢惹前男友生气，只能开始往菜单下手。
买最便宜的。
黎熠桓看着菜单上勾来划去的笔终于不耐烦了：“你在菜市场挑菜呢？”
容翊闻言似乎有点紧张：“我……没。”
黎熠桓做出“看不下去”的样子，把菜单抢了过来，随便勾了几个洛沉宸之前爱吃的，递给服务员。
容翊低着头偷偷看他，脸好像有点红。
这家餐厅里放的都是钢琴曲，但周尚寒自认没什么品味，不太听得来纯音乐，喝着餐前茶，看着眼前畏畏缩缩的小孩，又心软又心烦。
偏偏这个时候小孩还小小声地开口：“我们应该aa的。”
黎熠桓胸膛起伏，看着容翊的眼神冷漠又戏谑。
aa？
这小没良心的。
走得不明不白，这段关系是两个人一起同意开始的，却只要他一个人跑路就算结束？
前段时间居然还跟他说希望保持距离。
黎熠桓冷笑，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和周尚寒越来越契合——
没自己雇营销号来大写特写就不错了。
而且。黎熠桓面上显露出几分烦躁。
都这么大人了。
分手之后怎么就一点都没变，还是天天脸红，说话甚至都不敢大声，他就这么不讲理，这么可怕？
还是说对谁都这么好脾气，性子这么软。
不得被别人欺负死。
黎熠桓冷冷地“哼”一声：“是啊。aa，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当然是aa。”
洛沉宸见似乎说的动他，惊喜地抬头。容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
周尚寒更加烦躁。黎熠桓蹙起眉头：“后来，我几次琢磨你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无论怎么思考也想不透。”
“我们恋爱的时候你就坚持要aa，我尊重你的选择，没有反对。每次过节要给你买礼物，总会被你用七拐八拐的方式还回来。在我最星途璀璨的时候，你直接离开了p城。”黎熠桓说着，语气有些掩饰不住的激烈。
“这可是你土生土长的地方。”
“我捉摸不透，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黎熠桓总结。
他看向容翊，突兀又笑了：“后来我认命了，处在被动的位置，那就被动吧。但我仍然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挽留你。”
其实容翊这时候已经开始擦眼泪了，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黎熠桓其实不确定洛沉宸听到这番话是什么态度。但是按照他同桌不住摇头的状态他猜的出来，在洛沉宸的视角里一切不是这样的。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前男友会是弱势的一方。
“至少让我知道，怎么样你不会走。”黎熠桓知道这话有点让人心疼，容翊吸着鼻子，耳朵红透了。
洛沉宸这个人设还真的有点过于软弱了。
但是黎熠桓发现自己居然也很喜欢。
“我……”容翊哑着声音，软绵绵的，有点结巴，“我……”
“或者。”黎熠桓垂眸看着容翊湿漉漉的眼睛，心里一阵发麻，语速快了几分，想要赶快结束这一部分。
因为他同桌看上去是真的难过了。
“或者至少让我知道，那年你到底是不是……心动过。”黎熠桓目光越来越暗。
他看到容翊不住地摇头。
眼泪汪汪的。
他忽然心重重地疼了一下，像被钝器砸出了个小窟窿。
怎么就这么可怜呢，一直在哭。
平时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好像很无情，其实心底的感情一点也不少。
罢了。
没有过就没有过吧。
钢琴曲慢悠悠的，好像其实也不是很烦，只是让气氛有点压抑罢了。空调凉飕飕的，他同桌上个剧本里泡海水发高烧了，现在再受凉，会不会感冒呢？
黎熠桓呼气，似乎要笑出来，但表情不太好看。
“现在也……很喜欢。”容翊声音软绵绵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
但是却很有力量。
黎熠桓忽然感觉那个窟窿被填满了。
他失了神。
心不疼了。
可是，好像事情也不对了。
是很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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