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残夜

黎熠桓很少看电视剧，因此其实对所谓网剧雷剧ip剧经典剧没什么概念，但几轮的读剧本、拍摄下来，他真正意识到了什么叫做雷。

        就男主穿越的这三分钟，他从中央公园漫无目的地走到警察局途中，受到了百分百的回头率和无数妹子的微信申请。

        黎熠桓表示自己长得不差，但也从来没受过这待遇，怪瘆人的。

        不过设定如此，他倒也没有太纠结。可怕的是他找不到警察局，向路边奶茶店的小哥，也就是洛沉宸饰演的角色询问时，后者二话不说直接盯了他好几秒，然后跑店里拿新品奶茶给他喝。

        拜托，这样营业不会被老板砍死吗。

        而且望着容翊助理帮忙拿着的厚厚的剧本，他便知道这个奶茶小哥可不是一个路人角色，同时也隐约猜到了这部雷剧的卖点。

        想不到吧，在这种万人迷后宫佳丽三千的情节里还掺点隐晦的容易过审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可以说是梦女腐女周尚寒粉洛沉宸粉都得罪了个遍。

        黎熠桓已经脑补到这部剧热度高但骂声也不断的场面了。

        而现在，基本什么也不管的导演看着他怎么也说不过去的演技陷入了沉思。

        其他地方倒是还好，这一幕是他接过奶茶店小哥的奶茶，几番推辞后收下表示感谢，尝一口觉得很新奇的一段，他第一次看他同桌脸红、热情、还有点小激动的样子，觉得非常新奇，一时间甚至反应不过来。

        明明同样是第一次演戏，这个角色和容翊的性格本身也相差很多，但容翊却把他演得很活，黎熠桓盯着同桌的脸，觉得他去当明星应该也有一番出路。

        不如真去当算了。毕竟个位数的物理和常年30分的数学决定了他很难上一个正经大学。

        “《我才不误了修道》三场五镜四次，action。”导演发令。

        黎熠桓深呼吸，控制好自己的肢体，第无数次走上了这条马路。

        他同桌抱着个小吉祥物，头上戴着小兔耳朵，借着好看的脸在给奶茶店作宣传。他走过去问路，兔耳少年不明显地脸红了一阵，小跑进店里给他拿奶茶喝。

        “卡！”难得这次导演是对容翊有些不满意，他对这个流量小生稍微没那么尊敬些，但毕竟正当红，语气也不算差:“你这时候只是稍稍有些激动，不能脸红得这么夸张，把握住度，好吗？”

        容翊点点头，重新开拍。

        黎熠桓皱眉盯着他的脸。容翊真的太白了，也许正是这样脸红才显得过于明显。

        唉。别强求那么多了。黎熠桓在心里劝导演。人家能看着他脸红已经是很敬业很艰辛了。

        一上午的拍摄时间一晃而过，除了不断重拍的第五镜，总体来说黎熠桓觉得很顺利。周尚寒是不吃剧组盒饭的，他的助理会帮他从餐馆带饭来。本来是很闲适的休息时间，黎熠桓却仍然处于戏中，要按照剧本去找容翊。

        他倒不是不想找。

        主要是按照容翊说的，现在两人的关系实在有点尴尬，并且他接下来的台词就更加尴尬了。

        黎熠桓调整呼吸，敲响了容翊的休息室的房门。

        开门的是容翊，他的助理并不在休息室里，大抵也是去买饭了。

        “洛老师，”黎熠桓走进去，开口，声音刻意压低了些，这是容翊再三强调的，“有空一起吃个饭吗，我的东西点多了。”

        洛沉宸应该也是清冷的性子，但与周尚寒对视，眼底透出慌乱：“我助理买了……”

        话还没说完，小张乐癫癫地进来：“小宸～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糖醋里脊哦～运气真好，老板说本来就剩一点点了。”

        他愉快地把饭盒放在桌上，抬头看到周尚寒，顿时比洛沉宸还要慌乱几百倍地：“嗯……周影帝，您怎么……”

        怎么会过来啊啊啊啊。

        黎熠桓心里吐槽。周尚寒这角色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呢？

        前男友害怕他就算了，前男友助理都被吓得直哆嗦。

        “想和你家艺人一起吃个午饭，会打扰吗？”黎熠桓温和地笑，但眼神又莫名冰冷。

        “怎么会。我们的荣幸。”助理战战兢兢，拍了拍容翊的肩，似乎是想要安慰艺人，但又耐不住黎熠桓的气场，离开了休息室。

        “走吧。”黎熠桓的语气上扬，但莫名有种危险的感觉。

        洛沉宸并没有表现得多害怕，可骨子里似乎有一种顺从劲儿，他乖乖地跟着前男友到了他的休息室，看着一桌子明显故意买了两人份午饭发愣。

        黎熠桓坐到其中一把椅子上：“坐。”

        容翊沉默着坐下，拿了一双方便筷。

        黎熠桓看着容翊现在浑身透着的乖巧味儿，总觉得有些神奇，但又琢磨不清。

        故事里，洛沉宸在大四那一年突然地离开了周尚寒，离开了这座城市。周尚寒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他。会做出这样决绝的决定的人，为什么会在重逢的时候表现出顺从呢？

        当年洛沉宸又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呢？

        黎熠桓知道周尚寒非常在意这一点，甚至因为这件事变成了一个偏执又冷漠的人，因为他接下来的台词就是这样：

        “这么久没见，你还是没什么变化。”黎熠桓眯着眼睛端详着眼前的人。

        周尚寒很直接，开门见山，不像正常的电视剧破镜重圆男女主似的，还会先凑合着聊两句。

        “看上去一副这么乖的样子……”

        后半句周尚寒没有说出来，很明显是话里有话。

        容翊微微低着头，拒绝和他对视。

        “怎么不愿意看着我？”周尚寒似乎是一点余地也不想给前男友留，问话步步紧逼，“我们在社团第一次见面那次，你看着我不就脸红了么。”

        黎熠桓暗暗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凑近容翊，眼神努力做出“邪魅”的样子：“还是说，我不好看了？”

        “没……没有。”他同桌轻轻握着拳头，看上去很紧张。

        声音软得一塌糊涂。

        什么玩意。黎熠桓忽然感觉心跳漏跳了一拍，表情瞬间有点出戏。

        容翊皱着眉头，表示不满。

        黎熠桓赶快回神：“没有？”

        他轻轻托起容翊的下巴，几乎鼻子贴鼻子地：“那就好好看看我。”

        说完他如同解放似的松了口气，把身子重新摆正回来。

        这辈子他都没和谁凑得这么近过。

        可能是因为这剧情太雷了，他心跳居然有点快。

        轻轻撇了同桌一眼，同桌的脸居然比刚才演戏的时候还要红。

        操。

        居然有点可爱？

        黎熠桓摇摇头，开始给容翊夹菜。

        “我记得你喜欢吃虾的，多点了些，没加辣。”黎熠桓笑眯眯的，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劲儿退了，像一个叙旧的老友。

        他似乎都懒得掩饰自己是早就打算请洛沉宸来吃午饭这一点。

        洛沉宸局促地看着他那双筷子，茫然无措。

        “怎么，难道……现在不喜欢吃了？”黎熠桓觉得自己的这个角色仿佛有病，只不过前男友不想吃虾，他的脸色又变得可怕起来。

        “……没有。”容翊赶紧把碗里的虾夹起来，莫名其妙地脸又红了。

        黎熠桓“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努力营造出浑身低气压的感觉。

        太难了。

        他心里清楚自己演得不算太好，因为同桌会不动声色地给他一个眼色。

        连他同桌这样这么在乎角色还原度的都实在忍不住抛下表演来警告他了，可见演得着实不咋地。

        “呵……”黎熠桓沉寂良久，忽然笑了，“你怎么永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容翊抬起头，看着他，好像有些茫然，又有点伤心。

        “不要以为摆出一副以前的样子，我就会觉得无聊不跟你计较……”黎熠桓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周影帝，我这里有件事跟你确认一下。”是新人导演的声音。

        黎熠桓转头看向房门，换了个稍微没那么压抑的声线道：“好。我马上过来。”

        导演于是在门外等着

        黎熠桓笑着把盘子里最后一只虾夹给同桌，声音轻柔地附上一句：“我这个人很恶劣，无论怎样，以前的事情我会跟你慢慢说清楚的。”

        他起身，仿佛这里不是他的休息室一样，拿出一包烟，似乎不想奉陪前男友吃饭：“放心，我不凶。你知道的。”

        不凶个屁。

        你还知道你很恶劣啊。

        黎熠桓心里暗暗吐槽着，走出休息室。

        不过这种单刀直入的性子也好，至少剧情不那么拖沓，看着不那么难受。

        容翊看着碗里的虾，坐在椅子上，房间的空调开得很低，他手脚冷得发白，但他不敢说。

        前男友脾气不太好了。他知道的。

        虾是已经剥好壳的，他轻轻夹起一只，舔了一口，脸又红了。

        他前男友真的很好。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会抱着他哄他睡觉，会帮他把虾的壳剥好放在盘子里蘸醋，会捏他的脸说他脸红很可爱。

        现在却不会了。短短几分钟就对他冷笑了好多次。

        容翊把虾送进嘴里，很久也没有嚼，没有吞下去。

        可他其实，还是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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