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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义庄忧


  
“其中凶险非你能参与,为保全你性命,最好不要与曾荣有过多书信上的通联。能放的消息就放,不能放给他的千万别放,你自行掂量便行,不然我怕到时候我保不住你。”
吕素大惊,身子禁不住颤抖。
曾斌直呼曾荣其名,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直呼自家父亲名讳,要遭天谴的。
只有曾荣做了一件可能伤及到曾斌性命的事情,又或是她想的那般曾荣为保命决定抛弃曾斌。
留守长安祖宅说得好听,曾斌必看清了此事前因后果才对曾荣如此失望。
但失望归失望,却不至于生死相对吧。
曾荣为保全性命将曾斌抛来长安,曾斌只有在陛下的眼皮底下,曾荣才是最安全的。
曾荣安全了,曾斌也就安全了不是。
此行长安却有另外一层意思,原先吕素还不甚通透,现在她终于明白陛下为什么要给曾斌晋封男爵了。
不是曾斌诗文如何了得,也不是看在曾荣的面子上,而是陛下怕曾荣在岭南反,拿曾斌做质子。
曾斌是曾荣的一颗弃子。
曾斌是陛下刀斧下的一颗脑袋而已。
啪嗒!
碗碎,粥散!
见吕素面色苍白,神有惊恐,曾斌虽不愿再说,但还是握住吕素的手说道:“你知道其中凶险亦是聪慧之人,你别妄想曾荣能帮上你吕家什么忙,除了我以外,你们吕家别无依靠。”
吕素颤颤巍巍说道:“血浓于水,国公爷为何如此狠心,就不怕下地狱吗?”
妇人之见!
在上位者眼里,他们才是真正掌控地狱的使者。
地狱是他们的,何来惧怕一说。
“人间就是地狱,我们已经在地狱了。”曾斌说道。
吕素反握曾斌的手,急声说道:“夫君,咱们还有多少时间?”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曾斌还是答了,说道:“最短七年,最长不会超过十二年。”
吕素说道:“国公爷不可能立曾孝,除非国公爷犯傻你犯错,或者……或者你死,再则国公爷不敢反。”
曾斌摇头说道:“不是曾荣想不想敢不敢反的问题,而是曾荣若想反,他一定能反。你知道陛下为何如此慷慨将秦时北入南五路交给我开发吗?”
“不知道。”吕素本想说陛下惜才。
“一来陛下忌惮曾荣反,才诏我来长安,可惜陛下算错了一点,我根本不是曾荣的儿子,我是他从别地抢来的孩子,是曾荣让陛下产生了错觉,从而让陛下安心罢了。如今曾荣有了曾孝,我这颗棋子算是用得极致了。”
吕素骇然。
“二来陛下想对南诏用兵,武国毕竟是大国,定要有大国的风范,既然陛下答应南诏不管南诏事,便不能言而无信失了大国气度,但陛下并不甘心。赐予我五路开发权限,陛下便能屯兵五路,一是防范曾荣反,二是借机搅乱南诏达到出兵的目的,你还记得曹允妹妹蓸梅家那个柳如烟吧。”
吕素点头。
“柳如烟其父叫柳君合,十年前官居吏部侍郎,权势何等滔天,却因某件事遁走南诏。说来可笑,朝中官员还以为柳君合叛走南诏,对曹允一再打压令其落难岭南,其实是陛下玩的一手好计策罢了。”
“曹允为文,曾荣为武,相互牵制,相互依附,两人看似斗得不可开交,其实是演给朝中官员看罢了。和陛下相比,朝中官员只不过是一群狐貉,和陛下玩心计,他们玩得过吗?”
“所以啊,陛下忌惮曾荣,曾荣就想方设法让陛下安心,向陛下表其忠心,我就是曾荣表忠心的产物。一层一层错综复杂的关系,其中一个环节出问题,所有存在的关联都将满盘皆输。”
“如十年后陛下不能对南诏用兵,那……那国公爷会反吗?”吕素担忧问道。
“想来应该不会,每一个反叛者都不得人心,曾荣在岭南恶事做尽,哪来的人心。”曾斌摇头说道。
“那岂不是很好。”吕素心定了不少。
“曾荣不反,我却是要反的,这是他欠我的。”曾斌悠悠说道。
“夫君,你……”吕素大惊。
“我说的反不是反叛的反,而是对曾荣的不满,况且我的命现在不属于我,想要保命必须反,而且还不得不反。陛下没对南诏动手之前,曾荣是安全的,我也是安全的。一旦收复南诏,陛下定容不下曾荣,必将设计将岭南控制在手中,曾荣滔天权利将不复存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曾荣不得势必遭陛下和朝中官员打压,如果我不够强大何以抵抗。”
“就如你们吕家没有凭势,你们拿什么和人家抗衡,还不是一样家道中落任人欺辱。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你吕家到底为何攀附曾荣,但意思都是差不多的。”
吕素艰难一笑,说道:“夫君,吕家虽不敢等同曾荣,但也差不多的,我们该怎么办啊。”
曾斌笑道:“以后你会明白,夫妻同心,咱们开诚布公的谈,若有万般芥蒂,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就看你怎么想了。下去吧,把章折叫进来。”
吕素说道:“夫君你还是休息吧,病好了再招章折不迟,有事让妾身去办吧。”
曾斌笑道:“也好,让章折去信曹岩运来两百坛高度醉方休,一个月后让曹岩断掉高度醉方休的供应,没有我的命令只许酿制不许售卖,中度醉方休分时供应。”
吕素点头说道:“夫君还有别的吩咐吗,妾身一并办了。”
曾斌想了想,说道:“听说西门达将我设计的桌椅在长安售卖,情况如何了?”
吕素说道:“反应不错,但很快被别家模仿,赚不到什么钱了。”
曾斌点头说道:“我早预料到了,西门达不懂变通太过心急了些。罢了,本来还想给杨叔一方买卖,到时候再说吧。”
吕素为曾斌盖好被子,说道:“夫君,你安歇吧,等病好了再想事,义庄还等着你去交接呢。”
曾斌掀开被子,对吕素眨眨眼说道:“进来,咱们说些悄悄话。”
吕素娇羞,扭捏半晌,想着曾斌已成年,她也快二十了,于是脱了外衣快速钻入被子中。
休息了三日,曾斌气色好转,已能在院中打几套拳活动身体。
这三日除了每天吃饭锻炼和吕素一起睡觉,便没再想其他事,府内事务多有吕素和章折管理,他清闲得很。
第四日,在吕素叹息声中送别自家夫君,曾斌踏上了前往义庄的路。
曾斌知道吕素为何叹息。
他虽血气方刚,但并无妻室,吕素为妾不能先怀了孩子,鬼知道一炮下去万一有了孩子,他又舍不得吕素打掉,岂不是坏了纲常。
他不介意可不按礼数,但总得照顾妻室的感受,晚上他只是过过手瘾,并无越礼的举动。
吕素叹息就在此处,就算不要孩子,好歹夫君你也得进来不是,不上不下的,不是挠人心弦吗?
“有必要吗?”
曾斌看着后面长长的一串队伍叹息对章折说道。
章折正色说道:“小公爷,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小的以后哪还敢托大啊,小公爷您还是受着吧,不仅是我,张赫也是慌得很呢。”
曾斌点头,理解两人的苦处,说道:“以后得改改称呼,小公爷是在岭南的称呼,莫要让人抓了把柄。”
“明白,公子。”章折怎么想都想不出县男怎么叫才好听,只能叫公子了,其实叫老爷也不差,毕竟曾斌也算分家了,他就怕把曾斌叫老了招来一顿臭骂。
“家中妻妾安置在何处?在长安过得可还习惯?”曾斌问道。
章折知道上位者都不放心他这样的人掌管权限,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于是说道:“过阵子租子到期,小人就搬到义庄去住,好有个照应。”
曾斌赞许点头,和聪明说话就是痛快,问道:“义庄情况如何?”
章折摇头说道:“难且乱。”
曾斌听了无奈摇头,作为京畿重地,百姓却活得如此艰难,实在罕见。
“不怪那新丰县令不作为,也不怪义庄庄主不体恤,河北三年天灾波及甚广,为保河北度过难关,单由朝廷供给可不成,于是就落到了全国百姓身上。原本赋税是七税一,现在变成四税一,百姓原先还有余粮可售卖换些家用,如今能吃饱已经不错了。河北部分百姓迁徙岭南需大量粮草供应,这种情况估计还得持续一两年,京城周边百姓和产粮地百姓都不好过。”
“义庄粮地几何?”
“每户十余亩,三百零八户,共计三千一百二十亩,加上庄主一百二十亩,共计三千三百亩地。”
“这么少?”
“相对于新丰县六个农庄,义庄确实少了些,但义庄的土地较为肥沃,地下河流经义庄免去了搭建水利设施,义庄产粮近乎与其他农庄平齐,也不算少了。”
“种的几季麦子?”
“一季,因气候不同,水稻难以在北方过冬,北方秋收不同于南方。”
“可还有其他作物?”
“没有,顶多是户主自家种些蔬菜吃食,还有三两户一半种植麦子,一半种植草药,不过草药收成奇差无比,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在坚持。”
“畜牧呢?”
“公子,小人正想与你说此事呢,咱们可相仿岭南大力发展猪羊,不仅能赚钱,也能改善义庄百姓生活。”
“意思说没有一户饲养牲畜的?”
“嗯,每家每户种完麦子,家中有多余劳力的都去城中做短工赚钱养家了,留在家中的多是老幼妇孺。”
“嗯。”
“公子,咱们可要效仿国公府的模式?”
“暂时不用。”
“为什么?”
“养出来卖给谁,你找到供应地了吗?猪牛羊出产必是大批量,你以为单单是你有这个头脑,别人都是蠢蛋啊,别人就想不到此处?”
“长安酒楼这么多……”
“白痴,供应者与需求者之间都有不大不小的关系,且其中关系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暂且不论关系,供求之间必须保持一个平衡,你去打破这种平衡,人家暗中必定来收拾你,我且问你,你有几条命,你当你九命猫妖吗?”
“也是啊,是小人糊涂了,这里并非岭南啊。”
“所以你在做事之前一定要做足准备,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决定,盲目不仅会导致你损失惨重,还会有生命危险。”
“公子教训得是,是小人贪利了。”
“长安不是岭南,多思多看多做,你才能真正明白长安。”
“是,公子。”
章折收起了小视的心思,一路无话到了新丰县。
虽然曾斌只是第一次来长安,还未曾真正看过长安,但以前他在残酷与复杂的社会中求存,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除了这个时代可合情合理随意杀人这点没有习惯之外,再恶劣的环境他都呆过,现代的阴谋诡计可要比古代要成熟太多了,比杀人还要可怕。
当然,曾斌并不认为他那点诡计和阴谋能与古人做比,相反古人能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生存,比现代人更加睿智也更加阴狠。
新丰县以东十余里便是义庄。
义庄傍山而建,曾斌大部队进入义庄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义庄居中有一条溪流缓缓淌过,水质浑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闻了才知是水中藻类和尿液散发的味道,问章折才知道原来是用于灌溉义庄左侧的农田。
地下河并不是真正穿庄而过,而是在义庄拐了弯跑去别的地方了。
虽未进义庄,章折却做了不少工作。
曾斌掩鼻蹙眉对章折说道:“明日把这条溪流封了,在义庄门口十丈外开凿水渠绕过义庄,水渠两端加装护栏定时清理污迹,禁止百姓向水渠尿/尿,违者重罚。”
“是。”章折记下了,想着怎么罚才合理。
溪流穿庄而过,直线上确实省去不少人工与钱财,但却有极大的弊端。
一是死尸腐烂,会导致疾病传播。
二是方才闻到的尿味,真不知这条溪流承载了几代义庄人的尿液了。
三是不美观,别以为有条溪流过庄就是美景。
四是风水也因这条溪流而断绝,曾斌不懂风水,但却知道溪流就像一把刀插在义庄身上,一动则动全身的那种痛。
“那边的空地是怎么回事?”曾斌指了指左侧大片空地问道。
章折说道:“原先是上上任庄主打算改建义庄,却没申请到户部钱银,就一直处于荒废,共计十八亩。”
曾斌大骂说道:“真是浪费,十八亩可种多少粮食了,为何一直空着,愚不可及。”
章折心中亦是大骂,阴着脸说道:“回公子,没法子改造了,碎石已铺上去做了地基,小人问过现任庄主,他们曾经试图改造农田,却因碎石过多放弃了。”
上上任庄主想法是好的,但却忽略了自身和户部钱银的拨付能力,自身无银也就罢了,户部的钱是那么容易申请的吗?
以前各地申请政/府拨款,即便有合情的理由,政/府还不是一样要考察,考察完了还会找各种理由拖死你,不走关系谁给你放钱。
曾斌对随行来的工匠说道:“去看看那边的地基,是否已下陷,能用的有多少。”
“是,公子。”三名工匠俯首离开。
国公府十余名工匠此次随行就是为了曾府改建修建而来,却没想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三名工匠很快便跑了回来,一人俯首说道:“公子,与最高处做比已下陷三寸有余,大部分地方还形成了水洼,恐怕下方已有不少面积的水域,没有一处可用于建造。”
曾斌阴着脸,他就知道是这种情况。
若要翻尘出新必须把水挖出来,用新土和碎石重新填埋才能再建。
若动工,必须尽快处理,赶在雨季与降雪前防雨防雪。
十八亩地耗时长不说,还浪费钱银,且按一户一百平房子来算,十八亩也就能安置一百多户而已。
若全部建造成石头屋,义庄三百零八户人家,按建造一户二十贯来算,六千多贯钱去哪拿?
照义庄这个情形,庄内有个屁钱,户部也不可能拨付款项。
百姓现在只能勉强吃饱,哪有余钱捐来建造。
曾斌可以自己出,钱虽不多,却让人糟心不是。
“那边一人高的杂草又是怎么回事?”曾斌的脸阴得都快能挤出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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