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军政事

　　
杨戬，非神话中的杨戬。
历史中确确实实有这么一号人物，是微宗身边最受宠的宦官。
杨戬年轻时主管后花园，善揣度皇帝心思，最后官至太傅位，生性与微宗一样贪恋美色，留恋烟花柳巷。
杨戬文不通政不效，大肆为皇帝建造工程，劳民伤财，中饱私囊。敛财、杀人无恶不作，几乎你能想到的坏事，这个太监都做过，就差没和皇帝的女人搞在一起了。
如今的杨戬已经颠覆了曾斌的认知。
杨戬乃武国阵前名将，生性粗狂豪爽，一杆马塑舞得虎虎生威密不透风，与程咬金有的斧头有的一拼。
程咬金是粗中有细，却不知杨戬是不是如此。
“杨叔，是陛下派您来的？”曾斌问道。
“陛下？关陛下何事？我一听属下传报你到了潼关，就从长安赶过来了，不想这些混小子会错了老夫的意。贤侄你等着，看老夫如何收拾这群蠢蛋给你解气。”
杨戬挽袖而起，朝那双大手掌吐了口唾沫，抓起一人就揍，拳拳到肉砰砰作响，打得那个叫狠啊，那兵卒即便被揍得满天飞墙落地，也不敢发出一声嚎叫，痛苦的咬紧牙关。
一干兵卒龇牙咧嘴倒吸凉气，战战兢兢站在一边，身体运足了气等待杨戬的招呼。
杨戬揍人并非戏言，生生把那兵卒打得嘴角流血，人都奄奄一息了还不肯甘休。
曾斌不禁牙软脸抽筋，急忙上前抱住杨戬。
杨戬再这么打下去，这家伙不死也半残。
不过他两日未进食水手脚发软，杨戬又力大无穷，杨戬一个揍人甩臂式，弯臂将他甩了出去。
“啊，贤侄。”杨戬脚上发力大胯一步双手平伸，一个横跨扎下马步，硬生生将在半空中的曾斌接住，随后一个倒转，将曾斌立在地上。
曾斌被甩出刹那已做好了被摔的命运，可杨戬将他一个倒转，本来憋着的气息瞬间倒逆，落地后弯腰不停的咳嗽。
“哎呀，贤侄真不好意思啊，老夫下手没个轻重，再说你这是干啥子啊，还给这帮蠢货求情作甚，待我揍他们一顿，他们才记着心中。”
杨戬说完抛下曾斌，寻找下一个目标。
“将军饶命啊。”兵卒们纷纷下跪求饶，他们可是见识过杨戬的厉害，躺着的那人已经算是被揍得轻了，要真被杨戬痛揍一顿，十天半月别想下床了。
听了杨戬言语，曾斌剧烈咳嗽中终于明白了，文书应是杨戬这个粗人所写。
杨戬曾在曾荣手底下做校尉，也就是说二十年前，杨戬三十岁就已经是曾荣的手下校尉，如今二十年过去才得副将一职，没有升上到大将军位置，说明此人心智也就是个副将冲锋陷阵的命，文墨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文武非名，岂能着书。
杨家将才文韬武略，杨戬却勇武无智啊。
莫非此杨戬非杨家人？
曾斌虽气，但杨戬这么打下去，他好不容易保持的好形象又被冠以仗势欺人了。
曾斌踉跄上前横在杨戬与将要被暴揍的兵卒中间，咳嗽弯身，脑袋抵住杨戬胸口，抬起手连连摆动，说道：“杨叔，我来我来。”
杨戬将曾斌扶起，大嗓门说道：“对，文武你来，你打，你才解气。”
被杨戬这么一提，曾斌脸色憋得通红，咳个嗽怎么都不舒服。
曾斌缓过气，走到那躺着的兵卒，将他踢了个翻身。
兵卒眼大如铜铃，求饶也不是不求也不是，一脸死灰直勾勾看着曾斌。
“你吐我一口痰记不记得？”曾斌问道。
兵卒点头，刚想说话，曾斌勉力从嘴里吐出一口痰，落在在兵卒嘴里，对那兵卒眨了眨眼，开骂道：“吞下去。”
兵卒愣了半晌咕噜一声直接将曾斌的口实吞了下去，还讨好的舔了舔嘴唇。
曾斌腹股翻腾，当兵的都是变态啊，尤其边关的兵卒。
“好，文武做得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实乃君子也，杨叔佩服。”杨戬抚掌大声叫好。
曾斌走到另两名兵卒跟前，骂道：“你们在牢里揍我是不是很爽啊。”
“大……大人。”一兵卒连忙将银子掏出，颤颤巍巍双手奉与曾斌。
曾斌一掌拍掉银子，双手搭在兵卒肩上，提起膝盖就撞向兵卒腹部。
兵卒怔神，整个人直挺挺站着一脸莫名，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白痴啊你，明知我没力气，还不快弯腰大叫，你想被杨叔揍一顿是吗？”曾斌保持着姿势，不满对兵卒低声说道。
“啊？”兵卒再愣。
曾斌瞪眼，兵卒瞬间会意，惨叫一声捂着肚子求饶，“大人别打了，饶了小的吧。”
“让你打我，让你打我。”曾斌连顶三次，那兵卒哇的一声痛苦跪在地上，曾斌双拳双脚齐出，揍得那兵卒在地上翻滚不止。
众兵卒目眦尽裂，惊恐望着那瘦弱的文官和地上躺着的兵卒。
“到你了。”曾斌挽起袖子，对另一兵卒说道：“拿鞭子了不起啊，还敢鞭我，拿鞭子来。”
那狱卒就上道多了，从腰间取下鞭子递给曾斌咧嘴一笑。
“笑你大爷啊。”曾斌一鞭子抽了下去。
狱卒也曾是兵卒，只是被调来牢狱久了，见多了狱长与上司的手脚，便练就出一双慧眼。
方才他一眼就看出曾斌与那兵卒是在演戏，心中正高兴着接受惩罚，可听了曾斌那句话瞬间一脸死灰，马上放松身子。
他知道鞭子抽在人身上是不能硬抗的，不然容易触动骨头，只会让皮肤崩裂令人更加痛苦，放松身体能最大限度的将伤势最小化。
只是待曾斌一鞭子抽来毫无疼痛感，狱卒先是一怔，随之大喜，哀嚎一声抱头蹲下身子，待曾斌抽了几鞭子后，狱卒嗷嚎蹲着身子如青蛙般连连躲避。
见那狱卒如此，曾斌乐了，追着狱卒甩鞭子。
鞭子甩得那个叫响啊，在半封闭的牢房中回响。
杨戬抱胸笑眯眯看着，也不上前阻止。
待曾斌气喘吁吁扶膝喘气，那狱卒嗷的一声躺在地上，把脸埋入了干草中。
“还有你们，拿马塑很了不起是吗？还架我脖子，活腻了都。你们知不知道陷害朝廷命官可是大罪。”曾斌匀气后直起身子骂道。
“重罪，按律当斩。”杨戬说道。
“所以我看在杨叔的面子上饶你们一命，以后你们须奋勇杀敌，为国为己建功立业。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通通给我蹲下，我揍你们一顿，此事咱们两清。”
曾斌听了杨戬的话暗冒虚汗连忙接下话头，这点事还不足杀头，本来他也只是闹闹，给杨戬面子而已，治军不严，杨戬也有罪的，台阶总要给的。
兵卒们早看出了曾斌的用意，一个个抱着头蹲下，心中笑开了花。
这官家可真是有趣，不仅让他们免遭杨将军毒打，也给杨将军一个台阶可下，更是给军队律法一个台阶。
曾斌喘着粗气，还真别说，不管是真打还是假打都费力气，演戏也不好演啊。
打到最后一个，他已累得瘫倒在地上，脑袋犯着眩晕，这是缺糖的征兆。
杨戬心中欢喜曾斌上道给他留了颜面，大步上前将曾斌扛在肩上，路过兵卒将他们一个个踹倒骂道：“要不是文武心怀仁慈，你们早死了，还不快找辆马车来，要最舒服的马车。”
“是是是，将军我们马上去办。”兵卒们起身，轰的一声跑出了牢房。
“等等。”曾斌虚弱喊道。
“贤侄，你体弱，下次再来教训，杨叔给你留着这些王八蛋。”杨戬蹙眉，暗想这小子得寸进尺啊，也没老将军和许将军说得那般好，完全不给俺老杨面子。
“不是。”曾斌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兵卒说道：“地上的银子都给他吧，他伤得挺重的，没钱买药可不行。”
杨戬对曾斌又刮看了一分，心中欢喜，嘴上却骂那兵卒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连老将军的儿子都敢打。”
杨戬骂完，转而对曾斌说道：“治军须严明，这帮混小子会错了将信，万一上阵打仗可怎么办，给他们一点教训也是对他们好。”
曾斌心知肚明杨戬所为，笑着说道：“小侄非军人啊，还请杨叔将银子赐予他吧。”
“行了行了，就你啰嗦，要是你父亲，早就把这群王八蛋扒光衣服，吊他们一天一夜了。”杨戬骂骂咧咧离开，走路步幅大得将曾斌震晕了过去。
等曾斌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
“醒了？”杨戬靠着车壁说道。
“杨叔，我们这是去哪？”曾斌问道，示意车内的侍女不必搀扶，自己撑起身子靠在车壁上。
“长安，我与许将军去信说了，许将军答应去吏部替你说一声，今日你不用去吏部报备，就在新丰县休养，明日与着老夫一同上朝，下朝后再去报备。”
言罢，杨戬看了曾斌一眼，说道：“听闻你从小到大一直都不让丫鬟侍奉，这是何故？”
曾斌接过侍女递来的水，水刚碰上嘴唇便又递还侍女，对杨戬笑道：“自己能做，何必去劳烦丫鬟。再者，丫鬟未必做得好。”
杨戬点头说道：“这就是为什么行军打仗公子兵上不得阵的原因所在。”
曾斌摇头笑道：“我父亲也曾是公子哥，不还是杨叔的将军吗？术有专攻，桥有所载，木桥和石桥承重不一样。”
“你是木桥还是石桥。”杨戬笑问。
“都不是。”曾斌笑答。
“那是什么？”杨戬再问。
“铁桥。”曾斌再答。
杨戬笑了，说道：“你身子弱，吃不得硬食，现在也没这个条件，你多喝点水，回去后能吃下东西了，吃些软的慢慢养身子。”
曾斌摇头说道：“岭南穷山恶水，小侄养成了从不喝生水的习惯，饿了两天到现在也不觉得饿了。”
杨戬说道：“也是，岭南瘴气重，易感染，水质也不甚好，不喝生水也好。”
曾斌笑而不语，岭南水质如何他最清楚，穷山恶水的恶水指的是瘴林中的水，而不是高山流水的水，更不是溶洞中的水。
天朝十大溶洞有十之四五在岭南，其余大小溶洞不计其数，里面的水质是完全可以直接喝的，不像前世大肆开发，破坏了里面的水质。
岭南溶洞里的水质就如北方的雪水，层层过滤，天然无污染。
杨戬叹了口气。
曾斌知道杨戬叹气并不是因为他，于是问道：“杨叔何故叹气？”
杨戬本不愿与一个后辈谈及此事，但他就是个直性子又憋不住，于是开口说道：“边陲将士粮食还算充裕，每月亦有一两顿肉食，但依旧瘦骨嶙峋，与北方蛮子比起来，实在差得太多了。最近虽无战事，但小股骚扰还是不断，北方蛮子怎么就杀不完呢，看着他们也没多少人，咋就那么能生呢。”
谈及军事，曾斌没有发言权，但还是笑着说道：“这不该是户部的问题吗，许将军应该去找户部才是，或者去找军医才是。”
杨戬摇头说道：“找户部顶啥子事，你提及军医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军医说缺盐。但武国哪来那么多盐，每年生产的盐都还不够百姓挥霍呢，将士们哪来那么多盐可用，且所得之盐还是粗盐，难闻又难吃，愁死我了。”
曾斌问道：“河北三年天灾，边陲将士仍得粮食充裕补给，已经很不错了，再则还有肉食供应。杨叔你不知岭南现状，我听那广州陆别驾说岭南每年因无粮饿死的百姓有千余人呢。岭南就那么点人，出生婴儿数目都不及死去者。”
杨戬说道：“岭南怎可与关内比较，关内乃军政重地，岭南乃蛮荒地，老将军就不该去岭南，老将军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却受朝中贼子蛊惑忌惮老将军掌权，从而驱逐老将军，臣子如此，陛下亦不明是非，做得也太过分了。”
曾斌暗笑，说陛下过分的人不止杨戬一个，看来陛下在文臣武将眼中貌似不得人心啊。
不得人心的天子，在位理政怕是困难重重。
杨戬摇头再说道：“其实将士们也吃不饱的，别看咱武国这些年国力强盛，也就表面如此而已，咱们依旧缺粮得紧，而且每年户部都要拨粮拨款救济全国，仓中并无多少结余，要是能得天顾好好种得几年粮食就好了。”
粮食，国之根本。
杨戬的担心不无道理。
缺盐也是一大难题，盐湖海盐井盐想要供应起整个国家的盐用量难度极大。
以现在的工业水准，不仅开采盐量少耗时多，且所得盐的质量也达不到标准，这正是杨戬所说的粗盐。
粗盐只是海水简单曝晒后过筛后便食用，颗粒大颜色差不说，还很难吃难溶解。
功勋贵族中所用的精盐制作工艺繁杂，只在富户中才可见。
缺盐时，富户未必有精盐可用，他们时常去黑市用十倍的价钱买来精盐食用。
精盐不够供给导致许多人甘愿受斩刑也要铤而走险。
暴利，是他们铤而走险的原因之一。
精盐不够，只能食粗盐，粗盐不够，蒸煮时就难有味道。
人体摄取盐分不足，会产生各种病症，即便粗盐难吃也还是得吃，但粗盐亦有不少有毒矿物质，百姓食物中毒多源于粗盐所致。
其实还有一种叫盐矿，海盐与井盐结晶体也叫盐矿，但最主要的盐矿来自湖泊的结晶体和地下的结晶体。
最易取的便是胡泊中的盐矿。
从杨戬的话中可说明一个问题。
武国还不知盐矿的存在，或者说还不知道盐矿是可利用，不知道盐矿是最好的制盐品种。
盐矿是最易加工，也最易得到精盐的。
曾斌不说话，杨戬问道：“文武，你自小聪慧，可有解决粮食和盐之道？”
曾斌啼笑皆非，反问说道：“杨叔，这是户部的事情。再则我只是个男爵，军国大事、天下民生你该去问户部兵部还有陛下，问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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