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⑧

徐隶手伤处理完又发起了烧，今晚不要命的喝酒导致肠胃炎发作，刚刚挂完水，这会儿意识模糊的昏睡过去。

        林子锲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又把视线放回到床上躺着的人。

        算起来，他们已经七年没见了。

        经过岁月的打磨沉淀，曾经的大男孩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原本略带青涩的五官褪去稚嫩，更加硬朗。

        睡着后，眉宇间那股孤傲冷峻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收敛了些，眉头中间多了条细痕，应该是长年累月皱眉所导致的，在睡梦中也没舒展开。

        林子锲心疼的伸出手抚平他在昏睡中还微微皱着的眉头，刚抚平又皱起来，反复几次。

        林子锲不厌其烦的抚过一遍又一遍，看着徐隶眉间那条痕喃喃道：“你才多大啊，怎么跟个老头似的，成天皱眉啊？”

        偌大的病房空的可怕，回应他的只有徐隶平缓的呼吸声。

        窗外皎洁的月亮陪着夜色，旁边还有几颗星子在一边尾随，可林子锲所在之处只有几缕夜色施舍给他的月光撒在肩头，清冷又落寞。

        林子锲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徐隶，眼中的情愫温柔缱绻，深不见底。

        片刻后，病房又响起一句轻轻的呢喃。

        “对不起啊。”

        林子锲养父收养林子锲的最主要一个原因——他的亲生儿子林逊是个同性恋。

        七岁的林子锲来到那个家的时候，林逊和林父的关系已经僵到了极点，随便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是压死两人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时的林子锲因父母的抛弃留下阴影，胆小怯懦，不敢看人不敢说话，脆弱的像狂风暴雨里的小苗，不知道哪天就悄无声息的被风雨折断。

        林逊那年十七岁，对于突然加入自己家庭的林子锲温和有礼，照顾有加。

        把床和被子分给林子锲一半、把自己的笔和本子也分给林子锲一半，总之他有的东西都会分给林子锲一半，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

        那时候林父不经常回家，偶尔回来一趟都是喝的烂醉，拿起东西就砸，抓到人就打。

        林逊总是在林父要打林子锲的前一步率先拦住他。

        如果运气不好就林父边打边骂的按着打一顿，打完还有意识的话，有时候还会去打林子锲；

        如果运气好点林逊就先一步抱着林子锲迅速跑到房间里，然后反锁房门，任由林父外面咒骂踹门。

        小小的林子锲被吓得全身颤抖，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却还是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候林逊就会把他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一遍一遍的哄他，纵使自己也双眼通红。

        林子锲在林逊那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曾经在亲生父母面前都没有拥有过的温暖。

        林逊就是他的光，他的暖阳。

        后来，他放学后看见林逊和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生在门外的树荫下讲话，他们眉眼带笑，眼中的情愫温柔似水。

        日光从树叶缝隙里投进来，斑驳零落的撒在他们身上，星星点点的光与他们眼中缱绻的光相融，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柔和。

        林逊见了他，笑着朝他招招手。

        林子锲乖乖过去，在林逊面前站定，垂着头叫了声“哥”。

        “这是我弟弟林子锲。”林逊揽过他肩膀，给他介绍旁边的男生：“这位是晨哥哥。”

        林子锲抬头小声叫人：“晨哥哥。”

        “你好啊，我是你哥哥的朋友，听他提过你好几次，今天一见果然是个可爱的乖宝宝。”晨哥说完还抬手揉了揉林子锲的头。

        林子锲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下，依旧微微低着头，一张小脸通红，他不禁夸，除了林逊，晨哥是第二个说他可爱的人，也是和林逊一样揉他头的人。

        “他有点内向，跟不熟的人有点害羞。”林逊解释道。

        “可能是我有点太唐突了，”晨哥笑了笑，微微弯腰看林子锲，“小阿锲，不好意思啊，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哥哥下次不揉你头了。”

        “没、没关系的。”林子锲连忙说，“我没有不喜欢。”

        他喜欢，他很喜欢，他很喜欢这种有人对他的主动接触，就像林逊哥哥一样，他很喜欢他，也很喜欢这个哥哥。

        “喜欢的话下次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林子锲小声说。

        晨哥对他很好，和林逊一样。

        他的家人从一个变成两个，温暖和光终于彻底降临在他的世界。

        那时候他发现，原来男生可以喜欢男生，男生可以和男生在一起。

        但后来他又发现，他最喜欢的两个人是别人眼中的异类。

        原来那种他认为美好又温柔的感情是世俗所不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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