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割舍斩断
媚儿倒在地上，伤口不觉得有多疼，只是感觉周身愈发的冷了，没过多久，因为支撑不住，眼皮缓缓地合上。南逾到的时候，媚儿就这样惨白着脸躺在地上，心口处还在冒着血。
“媚儿，对不起。师兄来晚了。”他生平第一次，因为疼痛和悔恨红了眼。
南逾抱起她，一路飞奔回清幽殿，倾尽天门治伤奇药。知之、南逾和禾苏殿主不眠不休，照看了两日，她才保下了一条命。
媚儿醒过来的时候，眼睛里是灰败的死寂和深沉的苦痛。
南逾扶着她坐起来，给她拭掉脸上的泪，说着“他下的是死手，我若晚些到，你就没命了。媚儿，别再求了。”
知之听出了意思，难怪从后山回来，他就不见踪影“是许君尧伤的你”立马拿起媚儿房里的佩剑，就冲了出去“等着，我这就去坤另宰了他。”
南逾担心知之急中出错，也跟着出去“我去拦他。”
媚儿腥红的眼睛看着几步之外的人“师父，您也知道是吗？”
禾苏没有否认，试图说服她“媚儿，正直仁义可以让你立于世，但不能让你活于世。掌门师兄做的事是错的。可是唯有此才能救天门数千条性命，才能保天门百年基业不倒。”
或许师父是对的，可是这么多年的信念一时间崩塌，朝夕相对的人有这般模样，媚儿一时间手足无措“不该救我的，活过来，您要我怎么办！从小您教我的、掌门教我的是正直、仁义。可我看到的是什么？遍地枯骨冤魂。”
禾苏避开她的伤口，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你是师父的孩子，我怎么能看着你死，不救你呢！”
媚儿回抱住师父，泪流着不停“您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现在就好像是被人逼到悬崖边上，进和退，都是万劫不复。
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郁风走了进来，发泄着心中的仇恨“说的好。枯骨冤魂，你可你口中的枯骨冤魂二十四年前对我天门做过什么。你只知我将他们囚禁十余年，逼他们奉上武学。要了他们的性命。二十四年前他们联手攻上天门的时候，我天门弟子有多少成了枯骨冤魂？”
以前从未见过，掌门这么吓人的眼神，从后山走了一遭，媚儿现在竟也不怕，和郁风对视“陆师伯呢？陆师伯究竟为什么离开？”
就差直接问，你那复仇的刀刃，是否刺进了亲人的胸膛？
听到媚儿说起陆师伯三个字，郁风身上的戾气消散了。
这时，媚儿的胆子也更加大了起来“您全是为了天门吗？没有一丝半点的私心？”
媚儿话音刚落，郁风就已经答了“有”
当年的事情，禾苏一清二楚，她不忍心师兄这样说他自己“掌门师兄”
郁风不容她们多说一个字，下了掌门之令“你和南逾成婚。昭告天下，天门还在，我郁风还在。”由不得谁拒绝，离开的干脆。
禾苏转过身来看媚儿，只见她双手紧紧的攥着胸前的那块玉牌，浑身发抖，逼迫着自己忍住泪水。禾苏心疼，快步走过去，把她搂在了怀里安抚。
婉诗来给媚儿换药时，看到媚儿的伤口，触目惊心，红了眼睛，担心的不得了，语气急促“掌门说你是遭人挟持，才进了后山。但凡师兄晚到一会儿，你这条命就没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带上山的那个人呢？”
药换好了，媚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头乱的很“师姐，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想些事情。”
“我先回去，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闷在心里。”婉诗不逼她，收拾好换下来的东西，起身回司规堂，心里放不下，不停地叮嘱。
媚儿点着头，等自己想清楚了，会告诉师姐的。
婉诗走后，媚儿心里头发闷，也就起身出去透透气。漫无目的走着走着，走到了凌云殿，院子里一群小孩子在练武。媚儿找了个地方坐着，看他们练武。虽然是一群孩童，可一招一式也是有模有样的。一时看的入迷了。
小凡拿过来一块点心，凑到她嘴边，说话声吵醒了她“我看你在这儿坐了很久，也没吃东西。这块点心，是我做的，你快吃了吧！”
小家伙还卖弄起来“这几个是新来的，每天还要指点他们，好累哦！”
媚儿摸着他的小脑袋，很是欣慰的说“小凡出息了，都能指点别人功夫了。”
小凡不舒服的晃了晃脑袋，躲着媚儿远点儿，上下打量她，担忧得很“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重不重？”
媚儿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行走江湖嘛！哪能不受点儿伤呢！”
小凡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在自己地盘都能被人给欺负了，笨！”
媚儿看着他裤腿上的那几个鞋印，没忍住笑了出来“被小孩子欺负了，你才笨呢！”
小凡可是落了面子了，又羞又恼，红了脸。把那几个鞋印拍打干净，逃走了“我得回去了，你记得吃。”
临走，做起了小大人的派头，苦恼的连连摇头“这帮小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媚儿被他的这幅模样逗笑了，笑着笑着，想通了“入得天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连性命都是连在一起的，他们也才几岁而已。”
郁风来到后山，其实这些年比拿到坤另武学更重要的是看到许景苦哈哈的样子，每每看到，只觉得这心中快活得很。
一到这儿，郁风就开口挖苦道“十几年没见，儿子来了，怎么不留下多叙叙旧呢！”
郁风最喜欢看的，就是许景现在这副心里苦，面上佯装云淡风轻的模样“那孩子也可怜，无人教授，一身功夫，自己生生磨出来的，没有辱没你。”
许景知道他听不得什么，自己就偏偏说什么“这几年，看着你求而不得，我这心中，只有畅快。”
当年，这俩人之间的联系，只有陆蕴秋。这些年，他们也是靠着这种相互折磨的方式，在怀念着那个不在身边的人。
“如不是念着你和陆师兄相交一场的情分，你们这两条命早就不在了”这俩人对上，最先动气的人，大多是郁风。
每每被他气到，又下不了手杀他。许是可以拿他发泄，许是留个念想，许是不愿给他痛快，许是只想看他求死不能，许是等那人回来。到底不过是一句“用情太深”。
媚儿等在后山入口处的那块石碑那儿，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人从里面出来。迫不及待地小跑上前问着“掌门能不能把人放了？”
这丫头什么要求都敢提，郁风是真的被气笑了“禾苏、知之和南逾，他们三个真是把你给娇纵坏了。”
媚儿有恃无恐地反驳道“整个天门，还是掌门最是纵着我。”
她说得没错，郁风的心里有了丝丝后悔，这些年骄纵得她越发的无法无天了，厉声斥责“儿女情长，要不得。”
儿女情长是有，媚儿心中更多的是恻隐之心，说话声里充满着不忍“我刚才去看了眼新进门的那几个孩子，觉得许君尧可怜，他丢失双亲的时候，差不多也是那般大小。”
媚儿接着劝道“这些年，虎狼环伺，虎狼之辈，若要伤人，有无理由又有什么要紧。”
放人，郁风是不可能放人的，道理不只那一种，他也想劝服媚儿“少一头猛虎，就少一份危险。”
自己现在这般样子，只会误了师兄，心下也是想着一个人度此生。知道不该问，却存着微薄的希冀问了出来“不成婚可以吗？”
是杀、是逐，郁风都舍不得。留下她，自己和天门都需要一份她不会背叛的保证，决定的事，不容置喙“不成婚，天门留不下你。你离开，此生不得回来，不得见天门任何一个人，不得提起天门。”
郁风也怕逼得太紧，她情急之下再出现什么状况，可就缓了语气“你好好想想吧！”说完，迈出步子离开这儿，给她留空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两难间，媚儿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被掌门带回来。
那个时候，自己窝在墙边，面前是喧嚣热闹的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边有个又饿又困的小乞丐。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投身阎罗殿了。
这个时候，有位儒雅矜贵的人来到自己身边，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泉水，他问自己“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呢？”
媚儿还记得自己给出的答案“我没有名字没有家人，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个乞儿。”
那人伸出手，笑得温润、良善“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就好像，在沙漠中濒死的人，遇到了能活命的东西一样，那天自己紧紧地握住了这只伸过来的手。
一步步跟着他走。到了山脚，拾级而上，走进了天门。
当年就是在司规堂门外，遇到了师父和知之。
那日的情形足够让知之在天门得意半辈子的了。毕竟不是谁都能让天门的两个主事人争来抢去。
见掌门师兄游历回来，禾苏立马先发制人“知之这孩子善学好动，我正在和李戬师兄商量，领他去清幽殿。”
李戬心道：掌门师兄十有八九会帮着小师妹抢人，知之留不住了。看到掌门师兄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娃娃，不知道是谁家的，遂问道“这小女娃娃？”
小女娃娃躲到掌门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好奇的瞧着刚遇到的这三个人。知之也一脸好奇的瞧着她。
郁风知道他胆子小，把她护得好好的。同师弟师妹说话“路上遇到的，还没想好把她安置在哪儿。”
禾苏一看到这小女娃娃就喜欢的不得了，笑着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去清幽殿？”
“清幽殿是什么地方？”那一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觉得这个人笑得真好看，眼睛被她蛊惑了“我愿意”
那四个人手牵手走了，李戬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得，赔进去一个徒弟。
当时清幽殿只有禾苏和南逾两个人。四人到了清幽殿，郁风有话要和师妹说。就让他们三个离开，顺便彼此间熟悉一下“南逾，你带着弟弟妹妹去院子里转转。”
有了同住一个院子，可以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南逾开心极了，一手牵着一个“走吧”。
清幽殿的院子很大，种着蔬菜、瓜果，还有很多小花，漂亮极了。让人置身其中，不自觉得心旷神怡。
小女娃娃甜甜地叫了一声“南逾哥哥”。
这一声，叫进了南逾的心里，让他记了一辈子。
可媚儿这辈子也只叫了这么一声。这都怪知之。
知之觉得这人无礼极了，好心的纠正她“得叫师兄。”
知之松开手，稍稍退后，有模有样的行礼“知之见过师兄。”
小女娃娃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起来“我······”
禾苏听掌门师兄说这小娃娃苦命的很，没有名字，心中想到了一个名字“你以后就叫媚儿好不好？”
媚儿点了点头，此后，自己便有了新的名字，新的家。
媚儿稍稍退后一步，学着知之刚才的样子，行礼“媚儿见过师兄”礼毕，又朝师父拜了拜“见过师父”。
媚儿刚来的时候，克己复礼、战战兢兢。门中人，百般疼爱、万般迁就，才会养的这般骄纵。这个地方，这些人，媚儿不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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