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传说】

第五集【传说】

        陈万星老爷府邸的小客厅，蔡冬瓜和陈老爷正在品尝着新鲜野味。两人不时交谈一两句，颇为惬意。

        陈可全匆匆走进来，将一份县府公文呈给父亲。陈老爷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几遍封面，却转手递给了蔡冬瓜。蔡冬瓜拆开来看了，笑道：“来得可真快啊！李老爷这次是志在必得了，看来县长大人也得让他三分哪！”陈老爷道：“该来的迟早是要来的，早点来还能想个因应之法。蔡先生对此可有什么高见？”

        陈可全看着蔡冬瓜笑道：“蔡先生不是本县堪舆界第一高人么？怎么我父亲的地界内有这么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您也没看出来？”陈老爷沉声喝道：“可全，怎么跟先生说话的？”蔡冬瓜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可全少爷有所不知，这数卜星占之学，博大精深，分金定穴之术，更是深不可测。蔡某人对堪舆学浸淫数十年，也只能算是略懂皮毛而已。“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蔡某从来不敢自称第一。不过这马鞍山确实有一块上好的吉壤，这些年我一直也在留意。但此地似乎未得其主，故未说破而已。”

        陈老爷叹道：“蔡先生端的是仁心仁术，这种秘事，本不宜大肆宣扬，否则，定会引来更多人觊觎，张富成不就深受其害么？”可全听得，面有惭色。蔡冬瓜接口道：“李云松计智百出，机关算尽，可惜不识天机，我看此处也未必是他的安身之所！”陈可全眼睛一亮，“先生可有什么办法破得了他么？”

        蔡冬瓜深深看了陈可全一眼，欲言又止。陈老爷道：“蔡先生走的是正道，这等鬼蜮伎俩，有损先生修为，可全你不要问了。”蔡冬瓜正色道：“顺应天时而为，于我何损？只是我当年身在师门时，曾发下重誓，此生不为任何人勘一穴一墓，这等破人风水的行为，也是师门严规所不允许的。加之常在陈老爷府上行走，尽人皆知，我若插手此事，于府上却有许多不便。”陈可全点头称是，一时感觉无计可施。蔡冬瓜又道：“我讲个故事给贤父子听听吧！可全少爷可曾听说过，六十年前，夔州府曾经有过一位姓沈的大户么？”

        陈可全喜道：“是桃源河沈家么？听说过，但是不甚了解，先生说来听听？”蔡冬瓜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讲起了那段传奇般的往事。

        前清光绪年间，夔州府桃源镇有一家姓沈的大户，人称沈百万。沈百万家资之巨，如今只剩下传闻而已。据说沈老爷到云阳县城办事，或是骑马，或是坐轿，前呼后拥，场面极其壮观。百里之遥，竟然无需马踏别人的田地，不需到别人的店中打尖。这一路上的田庄与铺面，都是沈家的产业。沈老爷的母亲去世之后，请了一位有名的风水先生，帮忙看了一块绝世宝地。此地有个名堂叫做“紫金盘棺”，传说得葬此地的人，子孙后代，当贵极人臣，世袭罔替。可是此地不仅仅主贵，另外还有一条山脉，在此汇总，这条山脉更有说法，人称“天狗吃月”。得到此地的人，当属天狗下凡，可颠覆满清江山，取而代之。这两款宝地汇集到一起，便成了一块绝无仅有的万年吉壤。自从沈家老太太葬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一连串的异象，沈家从此便极速崛起。

        首先是沈家老太太的坟墓，自下葬之后，就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条野狗，每天早出晚归，整夜躺在沈老太的坟茔上睡觉。据说当朝负责观测天象的钦天监官员，每当夜观星象的时候，就看见西南方向一块乌云遮住了天空，使得此处星象模糊不清，总是看不明白。然后是沈家的大当家，自母亲过世之后，不知从何处修得一身异术。平日结交江湖人士，网罗了许多亡命之徒，欲行不轨。且请了许多工匠，每日在家中打造兵器，准备起事。

        按说这等谋逆之事，地方应该早有风闻。可是一则沈大当家结交了周围许多乡绅豪强，同邑中人要么惧怕沈家势力，要么与沈家沆瀣一气，于是沈老爷在当地称霸一方，居然无人敢于控诉。有人担心在家里锻造兵器会发出巨大声响，骚扰邻居，惊动官府，沈老爷只在家门口挂了一只大簸箕，家中便声息俱无，任他在家中折腾，外人毫不知情。这么多工匠在家，沈大当家从不在自家做饭，每日凌晨起床，穿戴洗漱完毕，踏上云靴，腾云驾雾直到万县城，在城里的大饭馆买好一天的饭食，回到家里，饭菜还是热气腾腾的。

        还有一件怪事，自沈老太太过世之日起，沈家一片偌大的竹林，开始以一种快得出奇的速度疯长，两年之中长成了一片参天蔽日的巨竹，每棵竹子都有上百个竹节，齐刷刷地直指天穹。刚开始人们不知道其中的奥秘，某天沈家的一个仆人砍下了一棵竹子准备编竹器。剖开竹节之后，发现每个竹节之中都有一个竹人骑着一匹竹马，甲胄分明，就像骑兵一般。后来这位仆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沈家的竹林开始有专人看守，任何人不得接近。直到后来沈家事败之后才真相大白。

        话说当年为沈家勘定这块宝地的风水先生，在为沈家效命之前就和大当家有过协议。原来风水先生只要给人相准了真正的龙穴，那就是窥破了天机，上天会罚他双目失明的。这先生要求沈大当家在自己眼瞎之后，要像对待父亲一样赡养自己。沈大当家当时一口答应。后来沈老太下葬之后，这位先生果然双目失明，饮食起居不能自理。而沈大当家的家业却日益走向鼎盛。可是沈家食言了，他们把瞎老先生关在马厩里，每天和畜生同住，还给他套上绳索，跟骡子一起，给他家拉磨。老先生苦不堪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恸哭不已，后来瞎眼中竟流出血来。

        这老先生早年行走江湖，门下弟子众多，也算桃李满天下。其中有一个孤儿，自小为老先生收养，并将一身艺业倾囊相授，师徒之间，情同父子。后来老先生派他外出历练，自己则来到了沈家，师徒二人从此失散。徒弟归来后，到处寻师不得，于是四处游走打听。辗转多年，隐隐听人说起师父在沈家，其状甚惨。徒弟初时还不敢相信，有一天偷偷潜入沈家马厩之中，果真见到了师父，师徒二人抱头痛苦。

        这徒弟发誓要让沈老爷家破人亡，于是别过师父，还化作一个走方的阴阳先生。佯装路过沈母的墓园，长吁短叹。这守墓之人看他气度不凡，就问他为何浩叹。徒弟痛惜道：“好一关天狗吃月加紫金盘棺的宝地！可惜仍然逃不脱败亡的结局！”说罢怏怏而去。

        守墓人立马将他的言行报告了沈老爷。沈老爷这些年对先生百般凌虐，本来心虚。现在听人说母亲的墓地居然还有古怪，当下断定，老先生对自己留了一手。于是飞马前去，将徒弟截了下来。请到府中，好生款待。

        那晚，这徒弟当着沈大当家的面，将自己的师父驳得无言以对。沈大当家愈加信服，当场恳请这年轻先生对自己母亲的墓葬进行矫正。并将老先生囚禁起来，只等事毕之后，杀他解恨。

        这徒弟将沈老爷带到墓地上说：“你看这只野犬，每日卧在令堂宝顶之上，压住了王气。久而久之，反客为主，它倒吸尽了这龙脉的精华，修成妖仙，而地脉却从此枯竭，沈家罹祸不远矣！”

        沈老爷如梦初醒，对徒弟感激万分。这徒弟又趁机进言道：“这野狗在此修行多日，秽气郁积，令堂棺椁中定然污秽不堪，还需开棺作法，清除秽气，脉气才能重新聚结，沈家才能真正得到神灵护佑，那时候即便想要问鼎天下，执掌乾坤，也不是什么难事。”沈老爷大喜过望。令下人抓住那只野狗，当即杀了。又请徒弟择好良辰吉日，开棺祛邪。

        这野狗一死，钦天监监正当夜就发现夔府上空王气冲天，大惊失色，马上奏报了皇上。皇上震怒，当即批了朱，令兵部合了勘符，八百里加急直奔夔州府来。夔州府得令，暗中调兵遣将要来剿灭沈家不提。

        这日，徒弟主持给沈老太开棺祛邪。当众人挖开墓室，只见棺椁之上，条条藤蔓盘根错节，将棺木层层包裹起来。徒弟说，这是野狗作祟，令众人强行将棺木打开，只见棺椁之内，沈老太面色红润，栩栩如生，棺内四壁，无数条紫色的筋脉盘踞其中，如同人体内的血管一般。血管之中还隐隐有液体在汩汩流动。用铁锹斩断，鲜血喷涌而出，转眼就淹没了老太太的尸身。众人大惊！

        正在这时，看守竹林的家丁来报，说是一片竹林突然炸开，每个竹节之中都有一人一骑，挺枪跃马，作冲杀之状。沈老爷大惊失色，亲自赶去查看。徒弟趁众人混乱之时，潜入马厩将师父救出。

        讲到这里，蔡冬瓜呷了一口茶，若有所思。陈可全忍不住问道：“蔡先生，后来怎么样了？”

        蔡冬瓜淡淡道：“那徒弟带着师父，行走不便，眼看就要被沈家人追上。师徒双双跳进桃源河中。师父两眼失明，加上年老体弱，想是溺死了。徒弟据说后来被人救起，至今下落不明。沈老爷阴谋败露，被州府派来的官兵抓住，判了凌迟。家中人等，或杀或流，牵连甚众。沈家风水破坏殆尽，家族势力如摧枯拉朽一般，败落下去。从此再也无法兴风作浪。更无人追查那徒弟的下落了。”

        陈可全追问道：“敢问蔡先生，那徒弟可还健在？今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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