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探千幻湖

　　“七郎啊，我就说了嘛，早晚用得着，金丝楠木的，你的身材正合适。”棺材铺老板见我走了进来，欠揍的咧着嘴。

　　我正要发作，老爹瞪了我一眼，交了钱拖着我便走。

　　刚出棺材铺，老魏牵着我的小母马迎面走了过来。老魏笑容满面冲我爸问了声好，对我说道：“老七，我去你家寻你不到，原来你在这里，快跟我走，事情有眉目了！”老魏虽然有些大嘴巴，但我的事他还是很上心的。

　　我心里一喜，酒醒了大半。莫非天不绝我，要是真的，以后不能骂老天爷了，还得多上几炷香！

　　我接过缰绳，冲老爹招呼一声，让他先行回家，然后与老魏并辔直奔县衙。

　　此时天色将暮，一道残阳铺在西天，已到放衙的时间。但兄弟们不辞辛苦，已经在大门前驭马列队，整装待发了。

　　我心里一阵感动，一勒缰绳，拱手行礼：“有劳诸位兄弟，老七这里先行谢过大家了。”

　　众兄弟哈哈大笑：“哪里哪里，都是自家兄弟，我们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简直要不行不行的。

　　这时老魏端坐马上，踢了我一下低声道：“检查完白鹤道观，他们要去醉红楼潇洒一番，你请客，咳咳……我已经替你答应下来了。”

　　我老脸一黑：怪不得今天一个个大义凛然，原来都在惦记着醉红楼的姑娘。唉，交友不慎，遇人不淑，空负了我这一腔情意！

　　老魏却已经大笑着招呼兄弟们，绝尘而去。

　　说起这白鹤道观，却是大有来头。普通道观供奉的一般都是道教三清，玉皇真神。但白鹤道观供奉的却是白鹤真人李明恪。

　　李明恪，龙江国开国第一天师。传说在他那个时代，道法璀璨，能人辈出。有人可肩山背岳，日行万里。有人能呵气成剑，撒豆成兵。而李明恪却是阵法大家，用兵如神，运筹帷幄之中，立下不世功勋。开国后，他奉皇命率五千贪狼军入两界山，却不知所踪。

　　后来龙江国为纪念这位第一天师的丰功伟绩，拨款修建白鹤道观于丰林县外。因为丰林县，正是这第一天师的家乡故地。

　　临近道观，道路稍显崎岖，众人便放慢马蹄，迤逦前行。老魏不亏是“魏大拿”，对这白鹤道观的各种人文轶事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兄弟们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很快我们便来到道观古朴威严的大门前，老魏不由赞道：这位李天师，一生高洁清廉，光风霁月，深受百姓爱戴，后代也颇有其遗风，满门高士，想必这白鹤观主也是雅量高致之人。

　　众人一边系马垂杨，一边纷纷赞叹老魏博闻广记，心有丘壑，另一边已有守门道童前去通禀观主。

　　“诸位官爷，临驾蔽观，老道有失远迎，还望海涵！”一位身着杏黄道袍，油光满面的肥腻中年道人从道观中蹒跚而来。

　　老魏正揪着几缕不长的胡须颇为自得，瞬间尴尬到脚趾扣地，面皮有些挂不住：上一刻还在对这道观推崇备至，下一刻这油腻的老道就点头哈腰的出来打脸，怎么就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淡然自若道骨仙风。

　　众兄弟看着老魏僵硬的脸，也是分分钟憋笑憋出内伤。

　　老魏连连咳嗽几声，缓解尴尬。他没给那老道好脸色，大手一挥，将搜查令摊开道：“奉令办差！”便带着众兄弟鱼贯而入。

　　白鹤道观在丰林县颇负盛名，百姓们求财求子求功名，算生算死算姻缘，都会来此。估计只有老魏这种有家室之累，儿女双全的人才不屑来这种地方。但兄弟们可都没少来，对这白鹤道观比较熟悉，因此不必着人带路，众人便分路而行。我也没闲着，跟着老魏，直奔这道观后山。

　　一眼望去山下有一片湖泊，我俩正要下去一探究竟，却被一道精致的篱笆小门拦住去路。

　　老魏啧啧道：“门不错，可惜了……”

　　我跟他多年，立刻会意，抽刀出鞘，抬手便向锁扣劈去。

　　“差爷，使不得！这后山之下是我道观禁地，不可轻入啊。”老道士气喘吁吁的从我俩身后赶来，就一小段路他竟出了一身臭汗。

　　闻言我刀势骤停，旋即架在了老道士的肩膀上。实在是他太胖了，我找不到他的脖子。

　　老魏目光凌厉森然反问道：“那你意思是说，你道观禁令凌驾于知县大人的法令之上喽？”

　　老道士打了个哆嗦：“差爷有所不知，并非老道枉自托大。这片湖泊来历不凡，差爷想必也有耳闻，贫道实在做不得主。”

　　老魏眯了眯眼道：“莫非传闻是真的？据说第一天师的夫人听闻天师率贪狼军一去不回，便来到白鹤道观缅怀夫君，谁知不慎失足落入湖中，也有传闻说是天师夫人忧思成疾，跳湖自尽殉夫。”

　　老道士不由得多看了老魏一眼：“差爷所言甚是，这片湖泊名曰'千幻湖'，还请差爷明鉴！”

　　老魏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天师夫人，名叫杨千幻。”

　　我心道，看来这里颇有文章，大有深意的看了老魏一眼。

　　“果然是来历不凡，我一向敬重天师，今番多谢道长提醒，是我唐突了。道长不妨与我细说一下这千幻湖的故事。”老魏热情得抓起老道士的手腕，挪步回头。

　　“那我去别处看看！”我收刀转身先他们一步向外走去，我跟老魏心意相通，他已经知道我要怎么做了。

　　转过一个路口，我在一处亭苑躲起来。等老魏二人走远，我又折身返回到篱笆门前。

　　“骗鬼吧，这锁上的锈迹明明有磨损断裂的痕迹！”我心里嘟哝着，却妙手空空的迅速开锁推门而入。

　　别问我刚才为什么用刀暴力破门，而不是悄悄开锁。我堂堂丰林县衙武七爷，光明磊落，奉令办差，岂能用那等小人伎俩。

　　那为什么又来偷偷开锁？

　　你哪只眼看到了？没看到怎么能说我偷偷开锁？我看你的眼可以捐了……

　　这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阴云蔽月，黑夜如墨汁入水，悄悄弥漫开来。不过不碍事，我自小习武，耳聪目明，能于黑夜视物。

　　老子一定要找到点什么，如果空手而归，还要请那班牲口去醉红楼逍遥快活，这实在是有些划不来。

　　何况这关系到我的小命，因此我搜查的很是格力——格外卖力。

　　今夜无月无星，当绕到湖对面的时候，我看到许多白鹤在装逼：一只细长的脚撑地，另一只脚缩起来，而脑袋则埋在了翅膀中。

　　行吧，它们不是在装逼，而是在睡觉。

　　听老魏说，这白鹤姿态优美，气质不俗，但是跟家里养的鸡一样有夜盲症。白天能看到水面下一米处的鱼，但一到晚上便歇菜了，什么都看不见。即便你伸手去捉，它们也不会逃跑，只能束手就擒。

　　我搓了搓手恶趣味的自言自语：“不知道煮着好吃还是烤着好吃？”到时候一边铁锅炖白鹤，一边悄悄把云妹的古琴劈了当柴烧，刚好凑齐那人间好景：焚琴煮鹤！

　　我刚说完，竟有几只白鹤被惊醒，将脑袋从翅膀中抽出，发出几声鹤唳。

　　扑通！扑通！扑通……几只白鹤接连入水，俨然一副逃命的样子。

　　我一看打草惊蛇，立刻远遁。临走之前，我随手揪了一截芦苇藏在袖子里。多年的职业直觉告诉我，这里不太寻常。

　　我要去抨击“喂大牛”，你说的不准，谁说白鹤有夜盲症了？但为何其他的白鹤并没有什么动静，我心中狐疑：莫非白鹤也分品种？

　　此地不宜久留，飞一般的速度，不走寻常路。当我回到道观门口的时候，老魏依旧在和老道士侃天说地，滔滔不绝。大有相见恨晚，非君不嫁之势。

　　老道士满脸堆笑，略显市侩，却也是见识颇丰，显然没少偷听香客们的墙角。

　　“你小子又偷懒了吧！”见我姗姗来迟，老魏不禁揶揄道。

　　我一看兄弟们都到齐了，一脸正经的拱手：“回禀魏捕头，属下刚才突然内急，因此耽搁了片刻。”

　　我说完便不经意的甩了下手，一截芦苇掉了出来。

　　老魏见状大笑：“你该不会用芦苇秸秆擦的屁股吧，这玩意儿用起来肯定很酸爽！”

　　我没有回答老魏，而是一直盯着老道士，在芦苇落地的那一刻，一丝慌乱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看来，这千幻湖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咳咳，希望道长能在厕所多备一些手纸。”我佯装尴尬道，但来过道观的都知道厕所附近根本没有芦苇丛。

　　“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发现，今日便就此收工。多有打扰，还忘道长见谅！”老魏打个哈哈，拱手道别。

　　我扯住老魏低声道：“明日白天再来！”说完我暗暗冲老道士努了努嘴。

　　老魏和我心照不宣，立刻配合略高声说道：“好的，明日再来。”

　　“恭送差爷！”老道士拱身送别，身子却不由一颤，显然他听到了我俩的低声细语。

　　老魏摆摆手，带头翻身上马，众兄弟拍马跟上，不多时我们便消失在老道士的眼中。

　　然而我和老魏并未走远，而是在道观下山的必经之路边上隐藏起来。至于马匹，自然是让众兄弟帮忙带回县衙。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有小道童骑马下山。我与老魏对视一眼，看来这招敲山震虎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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