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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元顺帝至正十一年,朝廷强征民夫修治黄河决口。民工挖河时,发现有一独眼石人,却是栾城人韩山童与刘福通视线埋于河滩。是时,流传于民间的谣谚“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得以应验。五月韩山童、刘福通在永年白鹿庄聚众三千人,杀白马、黑牛立盟起义,以红巾为号,“称红巾军”,拥韩山童为明王,虽不久因事泄,韩山童被害,北方却陆续有徐州芝麻里、濠州郭子兴等人拔杆起事,一时间红巾军声势极重。蒙元朝廷对其立即展开镇压,双方互有胜负。

        直至元至正十五年,战局有所改变。原来红巾军见己方虽不断有新人加入,却大多是战力低下的普通百姓,远远不敌元兵训练有素。于是几个首领商议一番,便与那明教联起手来——那明教虽在江湖中恶名昭彰,却一直志向于对抗元人朝廷,这两股势力合作一气,竟接连几次击败元人军队,并展开反攻;隔年三月,明教洪水旗与南方红巾军横渡长江,围攻集庆路,并大获全胜。

        当夜,两军在一处被清空的府邸内大摆筵席——明教教规极为严格,戒食荤腥,自唐朝以来,即是如此,但并未对饮酒明令禁止,故此明教众教徒虽是荤腥不沾,酒水却是放开了肚子一阵豪饮。

        其中带头闹得最欢的,是一个明教洪水旗弟子,但见他相貌大是丑陋,下巴向前挑出,犹如一柄铁铲相似,脸上凹凹凸凸,甚多瘢痕,双目深陷,却是炯炯有神,正是那曾经做过酒肉和尚、如今已还俗的朱元璋。他本来就是个豪迈的性子,白日战事又大获全胜,眼下正是兴致高昂之时,便提着酒瓮给人一一敬酒:先是洪水旗正副掌旗使与红巾军首领,再是各小队队长及在战斗中立功的人……没过多久几乎把全场转了个遍。饶是他酒量颇大,也架不住这流水般的灌酒架势,脚下步伐便开始歪歪扭扭地虚浮起来。偏他醉归醉,头脑还留有几分清明,依稀记得好像还漏了谁,脑中转了半晌,忽然福如心至,转头问汤和:“怎么不见常兄弟?”

        汤和正与几个洪水帮弟子划拳喝酒,头也不抬地回道:“不知道,方才起便不曾见过他。”

        又一连问了好几个,才得一人道:“常大哥啊,之前我见他拿了几碟子吃食,往后院去了。”

        他旁边的一个明教弟子笑道:“那是常大哥与他兄弟久别重逢,这会儿大概正寻了个安静的地儿叙旧呢。”

        朱元璋奇道:“兄弟?我怎么没听说他还有个兄弟?”

        那人道:“不是亲的,听说是常大哥早年从鞑子刀下救出的一位旧友之后,前些日子奉了师命来南方办事,回程途中路经此地,谁料竟遇到了常大哥。”喝了口酒接着道,“此次攻城这般顺遂,也是多亏了这位小兄弟。”

        原来他跟常遇春、徐达并数十个洪水旗弟子一道,听从掌旗命令,事先扮作脚夫混进城中,好在攻城当日里应外合。只是进了城没几日,那元人将领便从探子处得知汉人大军正往此地开拔,人数众多,又有明教中人混迹其中,正面迎击只恐敌不过。便一面下令封锁城门,不许平民百姓随意进出;一方面集结军队,整备守城器械——其中便有那杀伤力强大的铁火炮。他们瞧见元人装备精良,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虽然有心去放把火把那火炮给烧了,却因着己方武功不高,贸然行动不但接近不得,还会暴露行踪,影响掌旗交代的任务。只得先找了个破庙落脚,白日装作寻常百姓,夜晚便由功夫最好的常遇春与徐达一同查看情况。就这么过了两天,到的第三日,本该在拂晓时分回来的两人却还迟迟未归,把庙内众人急得同热锅上蚂蚁一般,生怕他们已被元兵抓捕上刑。正在商议是否要去街上打探打探,那两人倒在这时平安归来。众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又看到庙门口悄无声息地踏入第三个人来。

        “——当时我只觉眼前一亮,却是个青衣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虽个子矮小身板孱弱了些,却长得白白净净,五官甚是精致。我自十四岁以来走南闯北,大大小小算是见过了许多人物,但像这般俊逸脱俗的少年郎还是第一次瞧见,险些看直了眼。”

        说到此处,汤和便忍不住插嘴:“李大哥你也忒夸张,又不是女子,一个大老爷们再怎么好看,哪能让男人都看呆?”

        姓李的明教弟子摇摇头道:“汤兄弟你不曾亲眼见过,自是这般说。”又长舒一口气,“更何况那少年不但长得俊,一身功夫也是好得紧。若非有他鼎力相助,我们哪里能赶在你们攻城之前把那火炮尽数摧毁?”一时满口赞美称誉之词,只把那少年夸得是天下少有。

        这席话只把朱元璋听得向往不已,忽得心中一动,便往怀里揣了两瓮酒,一脚深一脚浅地开始往后院走。

        汤和奇道:“哎,朱大哥你怎么连去放茅都要带上酒?”

        朱元璋啐了他一口:“去去去,谁要去放茅,我是去找常兄弟与他小兄弟——这般少年英雄,我老朱定是要与他结交一番的。”

        谁知这话竟把半途过来、一直在安静喝酒的徐达惊得跳了起来,上前一把扯住朱元璋的袖子:“朱大哥,去不得!”

        后者醉意熏熏下盘本就不稳,被他一拉险些跌个跟头,待站直了便换上又惊又怒的面容:“徐老弟你发什么疯?”

        徐达稳一稳心神,先给他道个歉,又接着道:“朱大哥,你喝糊涂啦!那两人本就是因为此地太吵才不曾来赴宴,咱们何苦去扰他们清净?”

        朱元璋不服道:“什么扰不扰的,我不过去敬杯酒罢了。”

        徐达道:“眼下朱大哥你身上酒气浓得几里外都能闻见,你就这么过去岂不是要把别人生生熏倒?”

        “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连一点酒味都忍不得?”朱元璋好笑道,“徐老弟你想的未免太多啦!”他此刻正逢酒意上涌,因此不曾注意到后者神色微变。

        只下一瞬徐达便收了表情,认真道:“朱大哥有所不知,常大哥与他兄弟已有多年未见,前段时日又忙于战事,一直不曾有闲时坐下好好叙旧;再者那位小兄弟武功卓绝,又兼行止有度,恐怕不是出自名门正派便是大户人家,我们既然承了他的情,这礼数上自然也不能亏待他,朱大哥还是等酒醒了、换身衣物再去见他也不迟。”一番好说歹说,才劝得朱元璋打消念头,转身继续与汤和等人喝酒去了。

        留下徐达一人在原地,抹了一把额头虚汗:朱大哥,有件事真被你说中了——常大哥的这位故人还真的不是男儿身!而且这位姑娘来头不小,近两年更是在江湖上闯出不小的万儿来,如今有谁不曾听过周芷若这三个字?只是尊敬的会称她武当第一女侠,轻薄的便给她安了个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头。真没想到常大哥竟会是她的救命恩人,当真叫人大开眼界。不过这样一来,明教与武当派之间便不会同其他一些门派那般剑拔弩张了罢——所以,千万不能让喝醉的朱大哥去见周姑娘,若是他做出什么失礼的行径来,那就大大不妙了。

        与此同时,官邸后院的某处亭内。

        “周姑娘,你今后可不能这么乱来了,要知你被那几个鞑子围攻时可把我吓得不轻。”

        周芷若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关切后怕之情,放下手中茶杯笑道:“好啦,我这不是毫发无伤吗——倒是常大哥,几年不见你怎么又生分回去了?还是跟以往那般唤我‘芷若’便可。”

        她刚上武当山那两年中,常遇春曾多次上山,一方面是传达蝴蝶谷里张无忌的近况消息,另一方面自然是去看望这个周子旺大哥遗留于世的唯一血脉——初时听说她竟成为张真人第八名亲传弟子后还颇为吃惊。而周芷若念他一路不顾自身安危,千里之路舍命相救,因此尽管与他相处不过月余,却对他甚是信任,每次看到常遇春都一口一个“常大哥”很是亲热;常遇春届时也不过二十岁出头,这一来二去,便渐渐地把“周姑娘”的称呼改成了“芷若”,俨然是把她当做了自家妹子看待。直到后来胡青牛被杀,张无忌失踪,明教与其他派别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常遇春担心他的身份会连累周芷若和武当,这才停止了上山探望之举。

        只是这一别便再找不到上山的机会。直到今年三月初周芷若奉了师命到南方来诛杀一个作恶多端的恶徒,事成之后沿着原路返回到了集庆路,哪想正遇上明教与红巾军举事。

        常遇春听了哈哈一笑:“这可不正是人们常说的‘无巧不成书’么!芷若这下可来得好,好得很啊!!”大笑了几声,望着面前的男装少女,脑中忆起当年那个身量未足的垂髻女童。他不禁长叹一声,既是骄傲又是伤感地道:“六年未见,芷若……你已经长得这般大啦!假如周大哥还活着,看到你这般出色的女儿,该不知会有多高兴呢;只可惜了小主公,当年我能再谨慎些,如今他便能继承你父亲的未竟事业了。”

        周芷若听他提起亡父亡兄,也不由得心中一酸。只是见常遇春虎目含泪,忙收敛内心悲戚,打起精神安慰道:“死者已矣,常大哥莫要再伤心了。而且你这些年来从未忘记过爹爹遗愿,一直致力于打击鞑子,若爹爹的在天之灵有知,定然也是含笑九泉。”

        一席话说的常遇春收了泪,本想跟幼时一样伸手揉揉周芷若的脑袋,又觉得不合适,转而挠了挠自己后脑,粗声道:“芷若,我这么多年一直没上武当,你……过得可还好?可有什么人欺负你?有的话莫要隐瞒,大哥我帮你找他出气!”

        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仿佛只要周芷若说出一个这么一个人来,他便会跑去狠狠揍对方一顿似的,全然忘了如今的周芷若早已是名满江湖的武林新秀。不过后者被他佯装凶狠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悲伤之情登时去了大半,连忙正色道:“常大哥多虑了,师父师兄们如何待我你又不是不曾见过,哪里会有人欺负我?”

        这话却是丝毫不假。当年张三丰带着周芷若回到武当,把下山后十数日的事情与徒弟们细细说了一遍,可真是把武当六侠听得心里七上八下,忽喜忽忧:听到少林僧人们对师父如此不敬各个怒气丛生,听说五师弟(兄)的骨肉可能还有救便欣喜若狂,一听所托之人是魔教中人时又开始担忧,到得最后知道师父身边的那个漂亮小姑娘竟是师父新收的徒儿后,莫说殷梨亭和莫声谷下巴险些跌落,便是宋远桥、俞莲舟等稳重之人也不禁目瞪口呆。不过六个徒弟对师父向来信服,知道他无论做何事都必有自己考量,便是此次破例收下女弟子也定然经过深思熟虑,因此短短震惊过后便欣然接受了此事。他们几个被师父带回武当前,大多也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听说这个新来的小师妹也是个家破人亡的可怜孩子后便对她疼爱有加。接下来相处一段了日子后,众人又发现小师妹聪明伶俐,性子温柔体贴,顿时更对她喜爱的紧。只是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较为内敛古板,疼爱之余倒还知道要在小师妹面前做出师兄榜样;至于张溪松、殷梨亭和莫声谷三人则完全没了顾忌,简直把小师妹宠上了天,整日嘘寒问暖不说,每次下山都巴巴地带回来一堆周芷若喜欢的零嘴和小玩意儿,生怕山上清寒的生活会苦了小师妹。

        常遇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地道:“张真人和武当六侠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当然个个仁心宅厚,哪里会做出这等事——我说的是那个宋青竹还是什么的的臭小子,他现在可还会对你不理不睬地摆脸色?”

        “宋青竹?这……常大哥说得可是宋青书宋师侄?”周芷若被他说得一愣一愣,歪过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啼笑皆非。“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常大哥你怎么还记得?再说那时候宋师侄还小,现在他可稳重许多了。”

        常遇春又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十三岁可一点都不小啦!倒是心眼小的很,看不得别人比他好——我看呐,他便该把那‘玉面孟尝’的名号改改,换成‘小鸡肚肠’才对。”

        叨叨絮絮地埋怨一番,把周芷若听得内心一阵好笑:宋师侄年少成名,人们都说他行侠仗义,济人解困,提起‘玉面孟尝’时哪个不会翘起拇指赞声好?偏在常大哥眼里鼻子不是鼻子的,说出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原来那宋青书是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的独子,从小便是在各种赞美褒奖中长大,自然是养成了心高气傲的脾气。然而张无忌和周芷若的到来则接二连三地分散了众人的眼光——若说张无忌是张翠山之子,又身患奇病,得到大家疼爱尚能让宋青书容忍,这半路杀出来、与武当毫无关系的周芷若竟然成为太师父的亲传弟子,宋青书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了。尤其是后来周芷若因着天资聪慧,并刻苦勤奋,几乎不停得到众人夸赞,反观之下竟没有曾经那样关注宋青书了,这下他的不满情绪便达到了极点。只是他倒也够机灵,晓得明面上不能得罪这小师叔,于是便在父亲师伯们面前表现得滴水不漏,人后却经常对周芷若爱理不理;又见对方忍气吞声,没有把这些告知其他人,心中便认定这姑娘胆小怯懦,于是态度变得愈发狂妄起来。某日周芷若找他传达师门要事,他听便听罢,非要臭着一张俊脸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好巧不巧地被常遇春逮了个正着。虬髯大汉登时勃然大怒,要不是周芷若极力安抚,宋青书现今名号只怕真要改作“疤面孟尝”或“铁拐孟尝”了。只是这一闹武当上下人人皆知,接下来几月里不但六侠对他没了好脸色,便是连他母亲也私下将他斥责了一番。宋青书虽仍有不服,迫于形势下却只得低头道歉,从此不论人前背后对周芷若俱是恭恭敬敬。

        两人把这些年的遭遇挑拣有趣的说了几件,外边天色便不知不觉变亮了。常遇春道他要去城墙上放哨,要不芷若你先去休息吧。

        周芷若却收拾了桌上茶壶盘碟,又戴上放在一边的草帽,抓起佩剑道:“常大哥,我不睡啦——今天已是三月廿一,离下月初九没几日了,我得快些赶回武当,祝贺师父他老人家一百一十岁大寿。”

        常遇春听了便不再挽留,说了几句祝寿的话,两人一道往官邸外走去。途中刚好遇上把朱元璋几人安顿睡下的徐达,一见他们架势便明白了,道:“周姑娘这便要走了?”

        三人前几日在夜间见过,周芷若自是认得他,点头应了声,又把要回去给师父过寿辰的事由说了遍,道了声告辞。谁知没走几步,徐达一拍脑袋追了过来,问道:“对啦,周姑娘,我差点忘了问,张小兄弟现今如何啦?”

        周芷若满面疑惑地回头:“哪个张小兄弟?”

        徐达奇道:“咦,他不是你们武当派的吗,那个叫张无忌的小兄弟……”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那周芷若已到得他面前,一张清丽面容此刻一片惨白,语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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