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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欲弥彰


  生孩子是要的,传宗暂且算了。
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没弄清楚。
他如今势微,没有足够的人手前往临尘县探查,再则柳七娘因河北百姓迁徙之故迁怒曾荣,将他仅能派去的人手全部堵截在外,临尘县百姓亦闭嘴不言,他安能如何?
说到柳七娘,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多番聚僚人和俚人阻挠曾荣施政,在僚人和俚人中威望甚高,曾荣数度强压而不得。
曾斌原以为柳七娘会与冼夫人同为一人,却不想柳七娘终究不是冼夫人,她没冼夫人明辨是非,也没冼夫人高瞻远瞩。
社会要发展人最重。
没人,岭南数百年后还是那个穷极一时的岭南,后世依旧会诟病。
三国蜀朝建立之初,很多前人都认为岭南会得到长足的发展,可他们哪里知道,蜀国以荆襄为险峻,以成都为要点,以白帝为都城,和岭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三国之后的晋朝与其他朝代也是如此,他们只关乎中原四周与江南地,何曾看过岭南。
即便是鼎盛一时的唐朝,对岭南采取的还是羁縻政策。
在这样的政策模式下,怎么可能会得到一个完整的岭南,没有四分五裂已经很不错了。
想要改变岭南,必须让僚人和俚人全部迁出大山,抗命者全都斩尽杀绝,反正武国岭南西部也没多少人,岭南人口多聚集在广州一代。
可一想到要杀掉十万余人,曾斌则直接摇头,再蠢再笨也是人,没人能做到杀人面不改色,李乐和曾荣不是盛德皇帝,做不到视人如草芥。
但李乐聪明,懂得什么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你蠢,我就让聪明的人去感染你。
你聪明,我就让比你更聪明的人去制约你。
河北百姓迁徙岭南,是李乐做得最正确的一项政策。
三天后,吕素已能下地,脸上也有了血色。
五天后,苏颂来到义庄为吕素诊脉。
苏颂对曾斌说道:“恭喜爵爷,夫人安康,已全无大碍。”
曾斌甚为高兴,对苏颂揖礼说道:“是先生医术高明,本官有个不情之请。”
“爵爷请讲。”苏颂心情也是极好,不仅治了吕素的病,曾斌也答应把剩余的漠北金花草赠与他。
曾斌说道:“内人姓吕名素,乃单县人士,家中曾经营药材,对各类药材颇为熟识,本官想请先生……”
苏颂不等曾斌说完,便打断说道:“爵爷朝堂精妙述职已传遍京城,老朽闻后颇感震惊,爵爷如此年纪便能忧民忧国,老朽深感敬佩。颂世医馆已开有三十余年,与许多药商常有来往,有时老朽费尽心力想要得到一味药材而不得,他们却能甘愿冒险为老朽取来。爵爷,都是好汉啊,老朽怎能言而无信换掉与颂世医馆合作了数十年的药商,还请爵爷担待。”
曾斌说道:“先生,本官说的并非此事,吕家已不再经营药材,本官也断断不敢坏了先生的名声。”
苏颂不解问道:“那爵爷所为何事?”
曾斌握着吕素的手,拉她上前,说道:“本官的意思是想让内人随先生学医。”
吕素惊讶非常,夫君这是何意?
苏颂看了一眼吕素,对曾斌说道:“老朽从不收女弟子,恐怕要让爵爷失望了,请爵爷恕罪。”
曾斌说道:“本官知晓先生之规,但男子女子又有何异?只因男女有别?只因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是因为礼规受限?又或是女子不如男?”
苏颂叹息说道:“老朽并非此意,只是女子寻医问药多有不便,远不及男子吃得苦啊。”
曾斌说道:“先生此言差矣,前朝花木兰、冼夫人、樊梨花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巾帼英雄,再有我武国巾帼名将余太君,百岁仍披挂上阵,是为杨家最忠于武国的代表人物。还有穆桂英,虽史有不查,但恰恰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这句话吗?”
苏颂赞赏说道:“爵爷饱读,老朽深感佩服,只是老朽从不收女弟子,且世间无有先例,老朽担不起这个名誉之危啊。”
曾斌摇头说道:“本官原以为先生不同于他人,没想先生与世俗无异,本官这便不强求先生了。内人能完好如初全赖先生,本官再次谢过先生。”
吕素亦是揖礼说道:“先生是吕素再造恩人,大恩不言谢,请受吕素一拜。”
曾斌与吕素认认真真行礼,两人是由衷的感谢苏颂,如果不是苏颂,没人能治得了吕素的毒,只怕吕素已重蹈电视剧覆辙。
苏颂对曾斌朝宁报以苦笑,拱手后离开了义庄。
苏颂走后,吕素问道:“夫君缘何有此意?”
曾斌说道:“苏颂是个能人,你可看到了他腰间的罗经仪了吗?”
吕素说道:“苏颂乃医者,常翻山采药,用到罗经仪不奇怪吧。”
曾斌说道:“罗经仪有辨向之能,但苏颂的罗经仪与他人不同,他所携罗经仪上有风水像刻印。夫人想想,风水与天理相通,天理除了天还有地,天谓之天文,地谓之地理。苏颂精通医道,却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等人物去哪里寻得。我之意便是想你与苏颂研习,不求夫人能得苏颂真传,却能给夫人一些助益。”
吕素沉思。
曾斌又道:“经你说吕家情况,我猜内弟之死应是被人下的毒,也只有毒才能让人死得悄无声息,不留痛苦,不留伤痕。你还记得我让章折带入长安的那个骨灰盒吗?”
吕素点头说道:“妾身记得。”
曾斌说道:“骨灰盒装的便是曾指引曾荣让方氏前往临尘县生产的乞丐道士,他所中之毒乃西域奇毒,至今我都纳闷为什么有人会毒死一个乞丐,直到前两日我才明白。”
吕素惊讶问道:“不会是国公爷吧。”
曾斌也曾这么认为,但事实上并不是。
曾斌说道:“不是,也不是西域人所为,就如同西域人常说的那样:我们只生产毒,却非毒的搬运工。”
吕素问道:“公子查出来是谁了?”
曾斌说道:“具体不知谁,但可以缩小范围,我猜是最近祸乱武国的倭国人,所以我不理解才让章折派人带着木牌去查,这一查就明白了。”
吕素问道:“莫非那乞丐道士不简单,其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
曾斌点头说道:“乞丐道士名为沈括,乃官宦世家,因得罪政敌而连遭贬黜,至此沈括四海为家。沈括此人无所不精,著有一本《梦溪笔谈》,里面囊括了奇/淫/巧技、自然人文以及历朝历代社会关系。所有我们见过和没见过的东西都有,并且注解其中利弊得失,简直就是一本旷世奇书。”
吕素讶然说道:“世间竟有此等人物?那沈括为何要做道士啊,如他传扬下去,必名垂千古,名利双收啊。”
曾斌说道:“并非沈括不想而是没办法。”
吕素说道:“世间有识之士多不胜数,只要沈括愿意,必能造福后代,只怕沈括暗藏私心不愿意吧。”
曾斌说道:“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沈括确实暗藏私心,因为他没找到真正能托付之人,世间确实有不少有识之士,但以沈括的话来说,他们全都是心术不正之人,他们若得此书,他们只会让自己的利益扩大,不会为民为国着想。”
吕素说道:“即是如此,沈括为何不交给陛下啊,夫君也说了沈括乃官宦世家,应能见到陛下才是。”
曾斌摇头说道:“陛下岂是说见就见的,沈括虽是官宦世家,但也只是地方性质的官宦,如何能通过层层阻碍见到陛下。要见陛下,必须要有充分的理由,如果沈括抄录一份,或是只抄录一卷呈递上去,只会引来杀身之祸。亲见陛下,那是扯淡,面见陛下要经过上层逐级呈报才可,没见到陛下早被朝中官员截下来了。”
吕素思虑半晌说道:“夫君可是拿到此书了?”
曾斌苦笑说道:“没有,这几天我亲自登门,与沈括遗孀及其家人见了几面,却没能说动他们。”
吕素安慰说道:“此书只因天上有,人间能有几人得。夫君不必强求,他们应是按沈括的遗嘱等待某个人上门取得此书吧。”
曾斌赞赏说道:“夫人说得没错,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先前沈括一些老友带着不同目的上门求取,却被挡了下来,沈括那些老友便告知自己背后的主子,那些人或威逼或利诱也不能改沈家之心。如今沈家家徒四壁仍不忘初心,当真令人佩服至极。”
吕素问道:“那沈家在等什么人啊,若是等不到,此书将灭绝于世,岂不天妒人怨。夫君,妾身替你走一趟吧,妾身乃妇道人家兴许能说动。”
曾斌摇头说道:“算了,此书非我福禄,强求不来。”
吕素问道:“好吧,夫君说不去就不去吧,可夫君还没说为何让妾身拜在苏颂先生门下呢。”
曾斌说道:“求人不如求己。”
吕素不解。
曾斌说道:“义庄现状堪忧,庄内兵卒时常因为伤残不过数年便死了,一来是无钱医治,二来是无人有此等医道,或者有此医道者却喜游方四道寻之耽搁救治。让夫人见血与抛头露面虽有所不妥,但兵卒乃国之重器,退下来后仍有战场杀伐之气,以后义庄还得靠这些残兵败卒守护周全,单靠我们可不行。”
吕素笑嘻嘻说道:“夫君说了一大堆道理,还不是想取得义庄民心,何必拐弯抹角。”
曾斌尴尬说道:“算是吧,但我是为了将来考虑,实属身不由己。”
吕素小心翼翼说道:“不能和解了吗?”
曾斌摇头说道:“我那可怜双亲还在不在世我尚不知晓,如何能与之和解。如还在世,福寿得之,我当会考虑继续与他们周旋下去,但现在不可能。”
吕素安慰说道:“素素相信夫君一定会找到双亲。”
曾斌苦笑说道:“借你吉言吧,所以现在我们得先准备好与之抗衡,要知道我们面对的不仅是曾荣,天上还有一个呢。”
吕素大惊,说道:“夫君不可。”
曾斌说道:“夫人放心吧,没人愿意捅破天,也没人能捅破天,除非这个人活腻了。生来不过匆匆百年,且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
夫君如此聪慧,吕素大感宽慰。
“公子,夫人,吏部主事黄中求见,已在府外等候,黄中硬闯,我等不敢阻拦。”张赫说道。
此处虽叫曾宅,但张赫等人在国公府呆惯了,言语未能改过,应叫宅外才是。
曾斌也不予以理会,叫法上的差异而已,律法又没说明不能将宅叫成府。
曾斌念着先前在朝时黄中的好意,说道:“带他去偏厅吧,我稍后就来。”
吕素问道:“夫君,黄中是何人,连杨叔你都拒之门外,为何独独见黄中。”
曾斌简要说了上次面圣之事,说道:“我虽未真正接触过黄中,但从其言语中对人职位高低并无歧视之意,不管是我身为兵部派系也好,还是他故意亲和也罢,总要谢谢人家。”
吕素说道:“万一黄中别有用心呢。”
曾斌笑道:“别看你夫君年纪小,但能唬得了你夫君的人也没几个。”
吕素撇嘴说道:“夫君又嫌妾身老了?”
曾斌一脑子苦水,挽住吕素的小手说道:“绝无此意,莫乱胡思。”
吕素暗自叹气,就是因为曾斌对她太好了,她才会忍不住耍性子,其实她也不想让曾斌烦心。外头的事情已经够他头疼了,在内还处处为她着想。
吕素虽这么想,但嘴上却说道:“那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娶妻啊,妾身可等不及了呢。”
活了十六年,除了面对大事之外,曾斌做其他事很少按礼数来办,娶妻生子天经地义,他血气方刚亦是忍了很久了。
罢了,生孩子虽是大事,但比起得罪皇帝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管他什么伦理纲常呢,今晚就办了吕素。
吕素见曾斌先是面有难色,之后笑得阴险,便知道他想那歪心思了,脸色红润催促他快点去见客,黄中虽只是个吏部主事,既然要见,当不可怠慢了。
曾斌在吕素耳边说了一句,便大笑离去。
吕素听罢脸色更加红润。
“黄主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曾斌进入偏厅,对黄中揖礼。
黄中连忙上前,揖礼说道:“不敢不敢,爵爷当真折煞下官了。”
县男从五品,子男正五品。
此地非岭南,乃长安富饶地,不管有没有实权,品阶决定称谓,黄中八品小主事自然要自称下官了。
当然,若不是曾斌在朝堂惊天一述,黄中恐也不会给曾斌面子。
曾斌示意黄中落座,命仆役奉茶,笑道:“黄主事闯我义庄必有大事吧。”
曾斌连杨戬都拦在义庄外,黄中若无事,怎敢闯义庄。
黄中点头,说道:“大人,不可再去沈家,也不可再救济沈家了,好些大人物都盯着您呢,下官怕大人得罪上家,才硬闯提醒。”
曾斌问道:“这是为何?常言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我只是做了一个作为人该做的事情,而且沈括与我有恩,难道我不该去拜见,难道不该救济吗?”
黄中惊讶说道:“沈括家道中落二十余载,大人贵为越国公之子,沈括何德何能有恩于大人,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去查查就知道了。”
曾斌瞟了黄中一眼,然后说道:“当日面圣黄主事教了我许多朝堂中事,当时黄主事并不知我是何人还能以礼相待解我疑惑,我深感佩服黄主事为人,也当敬重于你,但今日黄主事硬闯问及沈家此事,明着是为我好,但却不知是将自己陷入了困境。黄主事还是尽快请离兵部吧,不然此事一旦传开,杨叔会怎么想,许尚书会做出什么举动,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黄中思虑许久,脸色渐渐铁青。
曾斌说得没错,是他大意了。
原以为凭借与曾斌这等关系能从其口中套得一些消息,他却没想到曾斌如此聪慧一下子就想到了他是别的派系安插在兵部的棋子。
黄中不甘心说道:“下官在兵部尽心尽责办事,从无妄想一朝得势,爵爷明鉴。”
明鉴个屁啊明鉴。
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了。
一群兵部大老爷们粗鄙得很,不喜文书只喜武道,在疆场上只知杀敌建功,何时对文学感兴趣了?
就算当年盛德皇帝一道旨意让军营兵卒将士研读诗书,但又有几个大老粗喜欢研究。
研读和研究是两个概念好吗?
黄中自以为在帮曾斌,却没想曾斌一下子就想到了派系之间的争斗。
黄中接到命令时居然还没想明白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黄中上司也是蠢得可以,也不知他们是哪个派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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