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她来洗刀
亲眼看见美女与乞丐为伴，在这条街上，有大部分人对此都只是好奇。
却也有人眼热，也有人在叹气，甚至还有人很愤怒。
人心总好奇、好妒、好悲……
似乎，得不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越得不到就越是伤心、生气！
——感情，是最奇怪的。
陆小凤和蓝缺天认识的日子并不算很久，却无疑有了朋友之间的感情，现在他心里就对蓝缺天的死很感叹。
仅仅感叹而已，陆小凤并没有怨天尤人。因为他不是一个悲情的人，这个世界也绝不是一个很悲情的世界。
他还要为他的朋友做很多应该做的事，比如，找到那个下手人，阎罗更夫……
陆小凤才出问天酒楼的门口，就告诉画鬼，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他一个人慢慢的走，慢慢的走向了一条溪边。
溪水流动，水中的鱼在游。
——夜已深，人声已静。
繁华抛在背后，陆小凤却发现这里太静了，周围的万物都仿佛已睡着。
他一向不是一个喜欢过分安静的男人，似乎为了刺破这样死寂、沉闷的空气，陆小凤看着波光粼粼的溪水，用尽力气叫了一声。
顿时，天宇仿佛为了他这一声叫而震动，大地也仿佛为了这声叫而下沉。
那么人呢？人的动静呢？
陆小凤在溪边，天星很亮，风仍未歇下。
陆小凤人没有动，在动的只是那永远不肯停留的风。
圆月就快沉到另一边去了，就在这个时候，陆小凤忽然看见溪水起了变化。
他忽然看见粼粼的溪水里，泛起了一大片刀光。
明晃晃的刀光。
白色的刀光。
刀光实在很亮，灿烂如花开，一朵乳白色的菊花。
刀，也像雪那样白！
这把刀正被人浸在水里，溅出了无数的水花。
——刀光绚丽，水溅成花，人在水边。
一个仿佛是女人的身影蹲在水边，随着刀子激荡开的水花，嘴上哼着一支无名曲子。
那无比凄美的调子，令陆小凤听了忍不住心沉。
她在干什么？
陆小凤依稀觉得，她正在清洗刀子。
突如其来的一阵夜风，凉如冰。
月并未沉，水边那个身影原本一直都蹲着，现在陡然站起来，就在模糊的月色中，全身的衣裳已随风展开来。
她果然是一个女人，一片香风徐徐吹过去，一个赤裸的丰满身体，便白花花的暴露在夜空下，曲线玲珑。
这样的景象即使不美，也令人快要醉了。
那女人发亮的眸子，似嗔似爱，盯住了陆小凤。
陆小凤还没有醉，完全没有。因为他突然感到一片寒意，就在背部升起。
寒意，来自女人手里拿着的刀子。
刀亮如雪，刀身也如冰块。
——好冷的刀！
刀子已经舞出一片美丽得令人惊心动魄的花影，直刺向陆小凤。
陆小凤在吃惊，却不是因为这把刀在攻击他。
令他感到骇然的，是那女人一身的刀疤，有深有浅，有大也有小。
胸膛的两点蓓蕾处，竟也不见鲜红色，只有两道泛着肉红色的老长疤痕。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身上怎会这样，她从哪里来。
一连串的疑问，压在陆小凤心头。
而他吃惊之下，来不及多做思索。
因为迎面来的那一把刀子，刀锋实在很利，刀气纵横，冰冷如霜。
刀子的来势极快，就跟闪电那样迅速，一般人碰到了，只能束手待毙。
——陆小凤，却是陆小凤。
他不但比一般人多长了两条眉毛，就连两根手指头也比一般人灵活不少。
只轻轻的一夹！
他正举起手，双指迎着刀背，飞快一动。
刀不动了。
然后，陆小凤就看清了女人的脸，十分意外，大叫了一声：“天天！”
居然是天天，眉似远山，鼻如玉雕，陆小凤认得她。
唯一变得有点不同的，是那散乱的眼神。
陆小凤手上夹着刀，把它一下丢到边上，凑近前去，却发现天天的脸色异常，带着一片病态的潮红。
天天似乎已不认识陆小凤，正空着手也光着身子，眼神迷离，嘴上一直喃喃：“你是谁，是谁……”
看她样子，似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月色里，陆小凤还没把自己的名字报出来，又陡然发现天天的腹部有伤，鲜血淋漓。
一道伤口，不算很大，却被割得很深。
他一眼判断出来，那是用利器造成，应该就是刚才那一把刀。
“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陆小凤还没把话问完，天天这时的自言自语，却几乎惊到了他。
天天凄苦的轻声道：“陆小凤，知道我爱着你吗？想你一次，我就割自己一刀。”
她一身伤疤原来就是这么来的，陆小凤想说点什么，却嘴上发苦，只吐出一个字：“我——”
此时，天天正直直的盯着他，但是眼神却几乎落在天边，整个人失魂落魄。
陆小凤觉得不对劲了，以为她还是没认出自己。
天天确实没认出他是谁，还在轻声念道：“你是谁，知道吗？在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男人，值得我这样做，他就是陆小凤。”
现在，陆小凤，就站在她面前！
陆小凤倒抽了一口气，他想不透天天怎会突然变成这样。
“呱！”一只老鸦在半空发出突兀的怪叫，接着又辛苦的赶起了夜路。
陆小凤抬头看天色，他似乎很想知道，此刻离天亮究竟还有多久。
身边却马上传来一股风，他发现天天已飞身在空中，似乎准备乘风离去。
于是他的身体也飞了起来，想跟着天天，看她动身到哪里。
天天的轻身功夫很不错，夜风吹拂下，跟箭那般勇往直前，逆风飞行着。
陆小凤脚下踩过去几栋楼的屋檐，游魂一样一直尾随。
圆月已沉到天边，寂静的半夜，不远的地方陡然传来一片衣裤被风吹动的声响。
似乎有什么人正急急赶向这里，陆小凤便站住了，身形顿在空中。他立刻又猫一样迅捷，窜到附近的一片屋檐下。
在檐下的阴影里，他平心静气等了一会，然后悄悄钻出头来。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浑身破烂的人。
应该是个乞丐。
很老的乞丐，天竺魔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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